第30章 以十攻一

“吕县尉,这里就是瓦窑,是响溪坡通往嶲唐县城的必经之路。”句町匍匐在吕祥身旁,轻声说道。

瓦窑,因生活在此的部族善于烧制陶瓦而得名,类水由嶲唐流出,经瓦窑汇入兰仓水。

吕祥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着山下的村落,心里默数着村落中篝火映照出的人影数量。战前,瓦窑百姓已经被迁往不韦县城,现在还在村落里的人只能是敌军士卒。

透过暗淡的月光,吕祥向三步外的一名藤甲兵招了招手,那人看到,躬身缓缓走来。

“小虎,敌人的大部队过去多久了?”

吕祥让小虎也趴下来,细声问道。

小虎是吕祥在滇池旁偶遇奚泥时,与奚尼同行的藤甲兵之一,参与了进乘之战和邪龙之战,和其他人一样,对吕祥十分敬重。

“禀县尉,敌人是昨日入夜时分才到的瓦窑,大部队今日日出就出发了,留下这一百人驻守。”

小虎恭敬地称呼吕祥为县尉,奚泥要求所有藤甲兵都要称呼吕祥的官职,除了他自己。

吕祥暗暗点头,小虎这几日就在此地探查敌军动向,人数和时间应该都没问题。

“句町大王,你最熟悉路况,依你所见,敌军大部队此时在哪?”吕祥又朝句町问道。

“瓦窑西北方向七十余里即是嶲唐城,敌军不过三千人,若是快些,此时应当已到嶲唐城了。”句町本就是嶲唐县人,马上就给出答案。

吕祥沉思片刻,撑起身,回头看见近处的几十人,个个神情紧张,能感受到他们眼睛里的兴奋。

这次出动,吕祥带了一千人,四百藤甲兵,三百郡兵,以及句町的三百嶲唐兵。

吕祥闭上眼睛,整合信息,瓦窑北靠高山,南依类水,类水上有三座桥,敌军由于人少,只看守了中桥,相当于瓦窑的南门,其余人在西门和东门警戒。

“句町大王,你领本部士卒从西桥过河,奚泥兄弟,你带藤甲兵从东桥过河,一会见我进攻中桥,你们便合围过来,这里离东面的响溪坡更近,奚泥兄弟你要更小心,一个人也别放跑。”

吕祥安排完,心想,一千人对一百人,这就是我专为一,敌分为十,以十攻其一也!

待句町和奚泥两人领兵离开,吕祥看了眼盘坐在身旁的士渊,似乎在思考问题,好奇地问道:“怀济,想什么呢?”

被吕祥拉回思绪,士渊又回到平日桀骜不驯的样子,反问道:“吕保山,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当然是上阵杀敌!我看你一身好武艺,天天在水寨吃吃睡睡,闷得慌,带你出来活动活动。”吕祥笑道。

士渊见吕祥拍他马屁,暗道肯定没好事,讥笑道:“区区一百人,直接冲上去拿下就是了。看你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有好几倍敌人。”

“诶,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兔子蹬鹰,时有发生!如今我们总体上仍然处于劣势,当然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士渊听吕祥隐隐有说教自己的意思,怒怼道:“我看你就是条恶狗,看着一根骨头,肉多肉少你都要啃!”

吕祥不怒反笑:“我现在是邪龙县尉,可以说是朝廷鹰犬,你说我是恶狗倒也没错。”

面对吕祥这般厚颜无耻的表现,士渊先是一愣,随后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吕祥啊吕祥,没想到你不止行军打仗,阴谋诡计厉害,论脸皮厚你也排得上号啊!”

“噢?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厉害。”吕祥饶有趣味地看着士渊。

反应过来自己夸了吕祥,士渊神情瞬间尴尬,低声说道:“别废话,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吕祥抬头看看月亮,算算时间,句町和奚泥已经出发了近半个时辰,沉声说道:“出发!”

没多久,吕祥就带着三百人潜伏到了中桥外。

这是吕祥第二次亲自上战场,依然有些紧张,纸上谈兵,动不动就能掌握几千人的生死,站上战场,连自己一人的生死都不能掌握。

吕祥看了看身后的士渊,吕阿四,点点头,转过身,看着中桥上来回走动的敌人,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

“杀!”吕祥率先向桥上冲去。

桥上十余名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吓到,他们慌乱地拿起武器,试图列阵抵抗,但吕祥等人的速度极快,瞬间冲到了近前。

吕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身在桥头篝火的映照下殷红得像是恶魔的舌头,每一次挥动都索走一条人命。

不一会,随着士渊将最后一人砍倒,桥上的十余人被清理干净,吕祥一挥手,带着众人朝村内冲去。

等吕祥冲进南门,只见句町和奚泥早已等着他了,吕祥和两人一对情况,己方只有十余人受了小伤,无人战死。

“保山大哥,这里还有十几个投降的!”奚泥将吕祥拉到一个院子里。

吕祥看着地上被捆着的十余人,个个一脸惊慌,浑身颤抖。

正欲盘问,其中一个人忽然对着吕祥叩头大拜:“大王,我们都是被逼的,你饶我们不死吧!”

“被逼的?什么意思?”吕祥厉声问道。

“大王,我们是秦臧县的人,雍闿前些日子行军路过秦臧县时,杀了我们部族大王,把我打散到各个队伍里,让我们跟着来打仗。求你放过我们吧!”那人继续叩着头,苦苦哀求。

乱世之下,底层百姓,又能有什么选择呢?你我一样,皆是蝼蚁。吕祥感慨不已。

沉思片刻,吕祥温声道:“我不是什么大王,我是邪龙县尉吕祥,雍闿残民害理,穷兵黩武,你们也是被逼的,我能够理解。”

十余名俘虏一听,这个带兵的好像是个善人,不会杀他们,全都过来一起哀求道:“求县尉饶命!”

“你们是从哪过河的?”吕祥明知故问。

“我们是从响溪坡过的河。”

“响溪坡可有士卒驻守?”

“有,两岸各有一百人。”那人生怕吕祥反悔,说得清清楚楚。

“我可以放你们,但是你们又能去哪呢?”吕祥叹道。

众人语塞,是啊,能去哪呢?

永昌和益州两郡到处都是雍闿的兵,被发现是逃兵就难逃一死,逃入深山也是有死无生,徒徒养肥了山中猛兽。

吕祥抬头望天,在原地左右踱步,思考着如何处理眼前的俘虏。

“你们走吧,从西门出去,别挡住我们打响溪坡,也别遇到我们其他部队,不然可没这好运气了。”

吕祥挥手示意众人让开道路,将俘虏放出了西门。

士渊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吕祥的一举一动,见他竟然将俘虏放了,还透露这么多信息,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你真要去打响溪坡?”

“对。”吕祥肯定地回答。

“你真要打还说?这不像你阴险狡诈的风格呀,我还以为你是想透露假消息给敌人。”士渊一脸不可置信。

吕祥同样一脸不可置信,如同听到不可思议的事,回道:“嘿,我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我就是要打响溪坡,何来阴险狡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