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圣三角。

有时候，不甘和愤怒真的会成为一种力量。

夹杂着恨意的愤怒更是最好的催化剂，这样的力量就像一颗果子，在平淡时泛青，在绝望时透出它已经成熟的色泽，引诱着施肥的人摘取。

…

她举着那把刀，插在疯狂啃噬她血肉的怪物身上。

可怖的虚影很快出现了一个闪着荧光的口子，然后像被溶解了一样，在原地化成了一滩水。这滩水很快被干渴的地面吸收。在地上匀出一个浅浅的印子。地面上的浅淡印子逐渐变得深沉，潮湿的雨水的为干燥的土地染上了更加浓烈的色彩。

她突然觉得释怀。

无论是利用自己的，或者是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压迫自己的——她统统不会放过。

她举起刀，尽可能的让每一刀都很准，做到一击毙命。在杀了数十个怪物以后，天空中马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坠落的雨水在绯克斯的眼里是种温柔到极致的淡蓝色，泛着荧光，滴落在脸上时还留着温度，像谁在为她的遭遇哭泣，再不经意的把泪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冷的，让她感觉到孤独。但显然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的，泪水并不是真正为她哀哭，天降的甘霖溶解了大部分露在外面的造物。亲吻她脸颊的雨珠是种带毒的泪水，在爱她的时候伤害了别人。

她伸出手，雨水冲刷掉了了身上的血迹，闪着电花的线路从身体里显现出来。

这把断剑在雨水下闪烁的光芒更加耀眼。她缓慢的起身，抽出那剩下的一把长刀。她不清楚这是谁的计谋，但现在只有顺着这条不归路走下去，不管是死路一条还是绝处逢生，她都会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那把长刀很快在雨中发出震颤，这把刀的刀身比市面上见到的刀都要长。那把断刀太短，这把刀太长，像它的的不完全给了另一份完全。

刀柄上刻着一个X。

她在地面上翻身躺下，大口的喘息，呼吸天空中残存的空气，水滴落入嘴中便很快化开。她有些疲惫了，尤其是和生命斗争过后。夜游神在身侧来回滑动，一把带着些许荧光的剑鞘在滑板上躺着，这是它奋斗过后撞下来的，刚好稳稳的落在滑板背上。她的世界里现在除了雨滴落地面的声音，还有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身体，她撑着刀站起身。她想着，这把过长的刀太重了，现在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了，就算运用到实战里也是徒增麻烦，干脆直接卡在滑板上好了。

她用拉杆压住这把刀，夜游神因为重量的增加往下沉了沉。

夜游神冒出了一个蓝色光芒的问号，尽管在绯克斯视角里没有颜色，但它还是摇摇晃晃的发出了抗议。绯克斯只能取下来，用手臂上的绑带做了固定结系在自己身上。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夜游神就这样载着她重新启动，她这次不打算一直往前了。她目前检测到周围都有闪着异常红色的东西。从数量上来看有三个，自从这种类似热成像的模式开启后就发现了这些东西，从未移动过。

绯克斯推测这是利用她的人想要她完成的事情。

夜游神缓慢的飞着，雨水减弱了它的飞行速度。

下雨之后藏匿的怪物都不敢对他们出手，一旦碰到这些水就会被腐蚀，绯克斯感到意外的同时并没有多想，她故意浸湿自己就是变相的为自己披一层雨衣。

他们很快行进到那闪着红色的地方，红色的光芒来自一块碎片，依稀看得出是一个缺角，就那样静静的放在木架上等待着被拿走。

绯克斯刚触碰到那点红色后，身后就出现了一双手将她束缚，她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隙，留存的裂隙波震荡着她的脑子，那块芯片又开始发热，脑子里开始爆发出嗡鸣。

她听见耳后有什么声音呢喃着，细碎的像虫子的声音。她面前出现了完整的墙面，还刷着新漆。

那呢喃变成娇俏的女声，“这里——会为了我而一直像梦中一样美好。“很快周围开始闪烁起五颜六色的灯光，形形色色的人在她的面前走动，她看到各种药剂和满地的实验报告，这些穿着白袍的人抓着昏迷的人走进房间，直到门缝里不再流出液体，他们才打开大门，带着新的人走进密闭的房间。那女人天真的声音响起了。

“为了上城奉献自己，是荣幸！是使命！他们获得了无上的荣光！值得嘉奖！”

女人的笑声回荡在周围。她的声音听起来太怪异。像一根用不同材质连接起的管道。绯克斯好像在片刻间捉住了那模糊的身影，一缕紫色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

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挥刀斩断背后束缚她的手。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片灰暗的区域就是一个信号弹，越来越多的裂隙造物朝她靠近。

她似乎又陷入了死局。

——

那三分之一的平面三角形在她的口袋里散发着光芒。

以绯克斯的能力根本无法辨认出这是什么，在当下也就无法利用。

她的半只手臂已经快要没有知觉，感知神经的线被有实体的裂隙造物给扯断了，她只能依靠提起手臂的本能去掌控这具残缺的肉体。

摇摇欲坠的她紧握住第二块三角形的边角，缀着一只铃铛。

那股热意在她的身体里翻涌，绯克斯想要摸摸自己残缺的脸，却又想到什么般闭上眼。等到她睁开时，已经满是漆黑。

有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从这片黑暗中看到了别的月亮和太阳。

那先见窥见的女人静默的站在远处，她站的很高，遥望高台上的她，只能看见她痴迷的拿起银色的酒杯，杯中的红色尽数倾斜在那座香槟色的喷泉里。紧接着更多的人群涌上了高台，张开嘴饮用那喷泉中的酒水。所有人都饥渴的饮尽那池水，然后变得扭曲，他们蠕动着离开池水，在这一刻他们开始像怪物去撕咬别的人群。

绯克斯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就好像她在目睹这场暴行。

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还伴随着男人的认同。

“造梦工厂...制造华丽的梦境，但却不服务别人，这些美好只属于上层，我来自上层，我来自高天之上，我代表上层的看法，我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亲爱的厂主。我是上层的大明星，我为娱乐而生，这些自相残杀的戏码满足的不仅仅是我，还是我背后的海阿斯人想看到的，你能明白吗，厂主先生。”

那声音比之前更娇媚，也更残忍。她指向高台下的群众，被酒水左右神经的怪物咬穿一个又一个人的喉咙，恍惚间一股热流喷溅在她的脸上。

是血。她自己的。

她正在被蚕食着躯体，尽管自己早已破旧不堪。

她沉重的挥刀斩杀那些怪物，从它们口中夺回了手臂。

机械手臂静静地躺在滑板上，它们追随着她的鲜活，每一个怪物都痴迷这样的食物，但她不完全的鲜活，他们能扯下的只有她炸着火花的线路。

她需要拿到那最后的一块三角形，才能完成被算计的命运。

...

绯克斯的左脸有些发疼。她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这是她闯入黑暗的代价。

而她手里现在已经握着这最后的结局，一切都等待着被揭晓。她颤抖着用剩下的手臂组合着这罪恶的开始，疼痛让她总是无法成功，她有些麻木的看着这快三角形，毫无反应。

她的一滴血滴在了三角框的边缘，这最后的三角形有了反应，破碎的它们在空中汇合，发出热烈的红色光芒。

这次的红色光芒中，她看到蜷缩在餐盘之中的孩童，正等待着被食用。

那抹紫色旋转着，将她的视线引到了周围的残骸上，那紫色仍旧旋转着，她踩上每一块骨头，她旋转在人群之中，她的裙摆上被浸透了红色…那女人的声音最后一次出现在身边。她跌跌撞撞的踢翻地面的药剂，地面上满是腐蚀的哼唧。

三角形在空中也如同那女人旋转，不停的旋转。

她柔软的紫色长发落在绯克斯指尖。她看着绯克斯，用一种疯狂又满足的目光。她对着绯克斯喊出了另一个名字，“伟大的造梦厂主，你的员工泄漏了上层的秘密...”

“你违背了上层的意志，违背了我们最初的承诺，你这个丑陋的下层人。”一把匕首在女人手中出现，狠狠的刺进了绯克斯的腹中。“为了伟大的海阿斯氏族，你理应为此付出生命。”

这片记忆构成的土地开始坍塌，她周围的空间开始上下浮动，那女人优雅的看着她所扮演的厂主，就像在透过记忆看着她自己。紧接着她张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裂隙却一点一点的从背后拉开，一双手拉住了绯克斯，紧接着是第二双手拉住她…太多手拉住她，而她陷在那红色的幻觉里。她身后的裂隙开了口，用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搅弄着绯克斯的神经。

先是腿。快要没有知觉的腿陷入泥沼里，轻轻的往下坠落，结局是窒息而亡。

那声音如此刻薄：渺小的人类，你的主母赐予你行走，你却盲目的退后。你的天空将永远都是黑色，看不见边际的永夜！我们都从这黑暗中被孕育...我们这些从世界的怀抱中醒来的孩子们没有温度，而你们这些从母亲的体内里诞生的孩子如此的温暖，请和我们分享你行走的能力，我们将不再为了行走而流泪，漆黑的银河里将会有我们探索的痕迹，这颗蓝色的星星上，我们将行走。我们将掠夺你的无知，让你共享我们的智慧，来自更高文明的智慧！

再是身躯。疲惫的躯体被一点点啃噬，好像用餐刀分走了她的心脏，结局是离心之痛，她将在痛苦中死去。

那声音如此恶毒：坚强的人类，你的主母赐予你心，你却不珍惜它的跃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负荷。我在你的文明里看到了美丽的文字，爱，你并不爱你的心，很难想象这如此美好的器官出自一个个体的品行如此丑陋的族群。请将你的鲜活分给我们吧，我们将代替你来支配这些器官。我们制定了新的规定，我们会让所有人幸福。

我们会建立起新的家园。我们将成为你们，代替人类支配一切。请不要反抗，可怜的人类，请和我们分享你的心。我们不会摧毁这一切，我们将用更高文明改变你的缺陷，我们会让你学会爱自己！学会认同自己！

然后是头颅。此刻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像一个盛满水的容器，她祈祷着垂落的时候将水也倒尽，结局是无法听到的落地声。

将你的一切都分享给我们吧！我们将代替你的一切，我们赐予你复活、我们是蛀虫，以你为载体，将寄居在所有人的身体里，我们成为你，我们行走，我们成为人！将一切奉献给我们，奉献给我们，全部奉献给我们！

越来越多的声音抓住她的灵魂。绯克斯如同一块浮木，被潮水浸透，变得沉重，逐渐下沉在裂隙里。

她伸出手，在裂隙之中伸出手，如同渴望被救援的落难者，渴望被上天注视她的苦难，渴望有什么能将她救赎。

红色的三角风铃不再旋转。她紧紧抓住这赤色的铃声。

周围的声音刹那间变得狰狞，它们不停地嘶吼，在绯克斯身上抓开一道道伤口，疼痛碾过仍旧存在的一切，所有怪物都在尖利的控诉她的自私，执着的拽紧她的身体，在故事的尾声也不放过她的存在，它们如愿以偿的撕扯下最后一块皮肉。

...不甘的声音越来越轻，只剩下了雨声。

雨声在冲刷着她的躯体。

一把伞在她的上方撑起。

闪着光芒的三角风铃从她手中缓缓离开，降落在伞下的男人手中。

绯克斯用最后的力气抬头。

她看到了早在广场就看到的那张脸。

“恭喜你，已经通过了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