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6，人在东京

1976年的东京，新宿。

谷明站在街头，穿着熊人偶服装，挥汗如雨。

谷明身旁围满了小孩子，对他这尊大熊充满了好奇的心思。

“熊叔叔！拜托了，再来一个！”

谷明抬手想擦擦汗，但隔着人偶服又摸不到头，大熊便尴尬的抬了抬手。

略显滑稽的动作，引得周围人笑声更大。

谷明深吸了一口气，算是下定决心。

“好吧，那就再来一个，不过看完以后要进去买东西啊！”

谷明叫周围的小孩子都让开，深吸了一口气。

衣裤走！

忽略！

熊人偶服里的谷明，当场表演了个后空翻。

响亮的鼓掌声中，谷明抹了一把汗，连做了五六个后手翻，动作潇洒漂亮，分外利落，引来周围又是一阵欢呼。

谷明一点不觉得意外。

再怎么样，他曾经也是京剧团的台柱子，做过几年动作替身演员，翻跟斗这种事情可说是轻车熟路了。

熊人偶服虽然厚重，谷明总算还能坚持的住。

表演罢，谷明又劝慰了几句，总算把小孩子们哄进店里去买东西。

小孩子们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抱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粗点心，看样子还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人对谷明抬手打招呼，和熊叔叔说再见。

谷明便一一挥手打过招呼。

趁着这会儿人走的差不多了，谷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撮着吸管补水。

吸管一端连着瓶子，另一端从人偶眼睛的观察孔捅进去，对着谷明的嘴。

也幸好现在没什么人，不然这一幕，多少有些滑稽。

看看这些小孩，谷明就觉得，有些差距真是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

放在他来的地方，1976年，能有几分钱去买饮料的小孩绝对可以称得上富豪了。

“不过，也快了，再过四十年吧，再过四十年，我们的小孩也能随便买零食吃了。”

风水轮流转嘛！四十年后的日本小孩子都要跑去大久保公园要零花钱了。

看又有人群开始聚拢，谷明放下饮料，扶着老腰站起来，继续人偶表演。

一个接一个跟斗，换来的是持续不断的掌声，以及涌入店铺的人流量。

这条街在谷明这边，形成了某种诡异的隔断，经过的人都会被精彩的人偶表演所吸引，然后被劝进店铺里买东西。

即便是不买东西的，也会留下来多看一会。

扮演人偶的工作很苦很累，若是有选择，谷明也不想做这种事情。

但，没办法。

谷明是黑在东京的，需要身份的事情谷明无法去做，只有这种不要身份的兼职工作才好一些。

至于谷明为何会黑在1976年的东京，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谷明是周国人，学京剧的，原本是武生出身，古典戏剧衰落后做了动作戏替身演员，因为打的动作潇洒漂亮，干脆利落，所以在圈内也算是很有名气，给不少大人物做过替身。

大概半个月前，结束拍摄的谷明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没有身份，没有住所，一无所有。

虽说谷明因为有海外工作的经历，对日语也还算是了解，但没有身份却是个大难题。

幸好当时这家商店被‘亚库扎’骚扰，连带着谷明也被威胁，无奈之下他打跑了那几个亚库扎，这才得到店长的帮助，有了个扮演人偶的临时工作。

为了应付过去，谷明还编了个身份，自称‘古谷明’，是从外地初来东京的。

配合他自学而成的关西腔日语，倒是也不至于出戏。

之后谷明又想办法打听了一下，当地倒是也有人可以弄身份的事情，而且不是假证，是正式的身份。

但是，需要钱。

没有钱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大概要几千万円的程度。

嗯……兼职工作不吃不喝的话，谷明寻思着，他有个几百年，差不多就能攒出来了。

“其他工作给的钱倒是很多，但我没有身份却是个大难题，暂时也只能做这些不查验户籍身份的临时工作了。而且，这可是1976年的日本啊……”

谷明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他对这个时代的日本可不是太了解。

虽说谷明也看过不少文娱作品，但对这个时代的茫然，让谷明哪怕当个文抄公也无从下手。

这段时间，谷明也只好一面做着临时工作，一面尽快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再试着搞搞写作事业之类的。

时间接近傍晚，兼职工作结束，人群散去，满身疲惫的谷明走进店铺，去更衣室换下了汗透的人偶服。

半脱的人偶服紧紧黏在身上，让谷明连动弹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古谷君，现在方便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谷明总算抬起头来。

靠在更衣室门边的就是店长‘乙部沙琴’，谷明便站起来，答应着：“是，怎么了吗。”

“这是古谷君今天的报酬。”她说着，将三张钞票交给了谷明。

谷明瞧了一眼，三千日元。

嗯，1976年的三千日元，确实不少了。

算起来，距离他能买身份又近了一步，再干几百年就可以摆脱黑户身份，真是可喜可贺。

谷明捏着钞票，望向店长沙琴。

“这次怎么比之前又多了一些。”

“因为古谷君真的很卖力嘛，所以，都是古谷君应得的。”沙琴拢着头发，很是抱歉的笑笑。

其实以谷明的表现程度来看，三千日元都不足以支付报酬。

但小本生意，她也拿不出太多。

谷明当然不会客气。

每一个跟斗，都不是白翻的。

发了工资，店长却没走，谷明不禁抬起头来看着沙琴，眼神里带着几分征询。

“啊……是这样的。”沙琴拢了拢头发，看起来，多少有些羞赧。

“我最近正在学着考取律师资格。”沙琴说：“想要有个人帮帮我，背诵一些法律条文之类的，可以麻烦古谷君吗？”

谷明失笑一声，但却坚决摇了摇头。

“抱歉，我晚上还有兼职要做，所以，可能不太方便。”

沙琴喔了一声，也称不上失望或者其他的情绪，只是对谷明欠了欠身，说了声抱歉，便走掉了。

目送沙琴离开，谷明扶着额头，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他倒是看出来对方的意思，其实也有点想答应。

但是，作为一个黑户，谷明实在是不方便啊！

三两下换掉了玩偶服的谷明，稍微洗漱了一下，便换上了巡夜的服装，离开店铺。

这是谷明找的第二份工作，看管仓库。

谷明白天扮演熊人偶，晚上就去仓库巡夜，还能有个地方住。

一个人干两份工。

换好衣服，扣上鸭舌帽的谷明离开了便利店。

时间不等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没走几步，眼前忽是有个人拦住了他。

谷明大略瞟了一眼这人，清瘦，皮肤发黑，个子不高。

看气质，不像是警员。

但谷明也不太想理会陌生人，便只是略微欠了欠身，就要绕过去走另一边。

不想眼前的人却是再一次挪了几步，拦住谷明。

“十分抱歉，不过，能否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谷明沉默半晌，勉强露出个笑容。

“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成田亨，目前是万谷株式会社的‘美术监督’。”

成田亨端详着谷明，那个眼神，看的谷明有些恶寒，总觉得眼前这个小个子有点不怀好意。

谷明稍微退后了一步，姿态多少有些戒备。

“成田先生，有事情吗。”

成田亨顿了顿，果断提出了他的邀请。

“这位先生，你，想做演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