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保温杯，覃鸿飞从衣兜掏出一枚数据加密盘，丢给沈浩洋。
“总参谋长亲颁指令，得用你们的三重加密密钥依次解锁。上头写得明明白白，打此刻起，你归我指挥。”
沈浩洋满脸狐疑瞅着对面特种兵少校，本能觉着，这人没扯谎。
“眼下局势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要我没猜错，周边还有艘潜艇，且不是自家的。沈艇长，换我是你，可不会搁这儿瞎耗宝贵时间。”
艇外传来的闷响撞击声，催着沈浩洋拿主意。
沈浩洋一把薅下舱壁挂着的内部通话器：“副长，啥情况？”
“‘海狼’号发射的攻击声呐波，咬咱屁股后头了。”
“稳住，我这就来。”狠狠把通话器怼进卡槽，沈浩洋剜一眼覃鸿飞，转身拉开舱门。
刚踏入潜艇指挥舱，覃鸿飞就被那股浓稠压抑的紧张氛围裹住。此时此刻，还能沉得住气的，独沈浩洋一人。不多会儿，覃鸿飞带的三名特种兵赶来，朝他投来问询目光。
“副长，你盯着他们仨，我来掌舵。”
“艇长指挥！”拍拍舵手肩，姜逸飞退到覃鸿飞身旁。
“首上八，尾上六，四分之一功率！”
潜艇首部轻抬，以约莫六度仰角朝海面驶去。
“咋回事？”覃鸿飞心底一紧，凑近姜逸飞问道。
“上浮跟‘海狼’号照个面。”姜逸飞神色紧绷，喘气都粗重。
“上到海面？”覃鸿飞愈发慌神。
“不，就到潜望镜深度。”回头瞥眼特种兵少校，姜逸飞压低声，“这是各国潜艇心照不宣的规矩，一次声呐撞击，是对方想唠唠，得升上去，用灯光信号比划。”
“对方摸清咱身份没？”
“或许晓得，或许蒙在鼓里。”姜逸飞暗叹口气，“为接你们，咱不得不露马脚。这几年，跟‘海狼’号碰好几回，都溜了，这次怕没那好运。”
“就是说，‘海狼’号没准不知咱是谁，想哄咱上浮，好辨身份？这么干，铁定暴露不？”
姜逸飞耸肩，权当回应。
覃鸿飞稍一犹豫，推开姜逸飞，冲向沈浩洋，“少校，不能上浮。”
“为啥？”沈浩洋看向他。
“瞅瞅给你的指令。”
沈浩洋摸出加密盘，脑子飞转。
“海狼”号占了地利，速度还比“钢鳍”号快几分，若不往潜望镜深度凑，保不准冲突升级。想到总参谋部谋划的这趟特殊任务，沈浩洋敢打包票，哪怕“海狼”号不动武，也会使撞击手段，逼“钢鳍”号冒头。
“少校，就给三分钟！”覃鸿飞急得火烧眉毛。
“行，就三分钟。”沈浩洋不多寻思，冲姜逸飞招手，“你来掌舵，到地儿叫我。”
俩人离了指挥舱，钻进后头的艇长室。
潜艇那三套加密密钥，锁在艇长室保险柜，准确讲，是三张存着密匙的军工数据卡。启动专用电脑，沈浩洋先把覃鸿飞给的加密盘文件导进去，再拿三套密钥依次解锁，估摸三分钟能译出明文。
“覃少校，能透点行动目的不？”沈浩洋摸出烟，在这艇上，就他有舱内抽烟特权，不过多数时候，为守规矩，他都忍着。
“我也想讲，可……”
“我对你们行动兴趣不大，可必须清楚，为啥让我和百来号兄弟，还有这价值数十亿的家伙冒险。”沈浩洋语气硬得像铁板，没商量余地，“你也清楚，外头趴艘雄鹰国核潜艇，还咬住咱尾巴了。要预感准，事儿没完。想成事，想囫囵回去，就得让我晓得严重性，心里有个底。”
“最坏打算。”
“最坏打算！？”沈浩洋一怔，这话意思，必要时能开火。
覃鸿飞重重点头，瞅瞅电脑屏。
解密进度条到了百分之八十五，差不离半分钟完事。
这时，舱门开了，姜逸飞冒头，“老沈，到潜望镜深度了，升潜望镜不？”
沈浩洋略一踌躇，“先别，盯紧‘海狼’号，我就来。”
电脑屏蹦出份总参谋长署名作战令。
指令还没看完，沈浩洋额头汗珠滚落，抬手猛擦。
“得先确认‘海狼’号知不知道咱身份。”
“没错。”沈浩洋碾灭烟头，脑子高速运转，半晌才道，“依我经验，‘海狼’号大概率还蒙着，不过八成掌握咱特征噪音了。”
“啥意思？”
“就是说，哪怕甩了它，只要回港，拿搜集的噪音跟数据库比对，就算找不着完全一样的，往后咱出港，再碰上，一准露馅，认出咱身份。”
“能辨出国籍、型号不？”
“小菜一碟。‘钢鳍’号有两艘姊妹艇，虽说各艇噪音有差别，可同型艇相似处不少。相似度够，就能估摸出哪国、啥型号。”
覃鸿飞心头一凛，看向屏幕。
沈浩洋也瞧过去，指令清楚，得护覃鸿飞他们回国，抹净追踪痕迹，不能露馅。
万幸，还没到绝境。
“老沈，没别的辙了。”覃鸿飞瞅瞅四周，“有海图没？”
“海图？”
“就这片海域的，标明地形、洋流啥的。”
“你说航海图？”沈浩洋起身，从书架拿份叠好海图，摊桌上。
图上标着大洋底地形大势，像海底山脉走势、海沟分布、洋流走向，还有主海域最深点。
“咱搁这儿，离神秘大陆东海岸约莫一百二十海里。”
覃鸿飞颔首，盯着海图琢磨一阵，在沈浩洋标的潜艇位东南方向戳了下，“奔这儿，水深超六千米，眼下技术，掉下去的船想捞，难如登天。外加六百个大气压，潜艇电子设备都得报废。”
“弄沉‘海狼’号！？”沈浩洋惊得弹起来，虽说早料到，可覃鸿飞挑明，还是心头一震。
“甭管使啥招，绝不能放‘海狼’号回基地。”覃鸿飞抬眼，目光灼灼，“潜艇水下通信难，雄鹰国也偷偷摸摸，真开火，不留把柄，他们掀不起大浪。现在，就看你有没胆气、本事了。”
“先引过去，占开火位。”沈浩洋摩挲下巴，“就这么干，我回岗位，你留这儿，还是跟我去指挥舱？”
覃鸿飞二话不说，起身跟上。
指挥舱里，姜逸飞和一帮官兵望眼欲穿等艇长。
“咋样，‘海狼’号搁哪？”
“二百四十度方向，距离十八链，还有……”姜逸飞顿了下，“一分半前，‘海狼’号发定向高频波，估摸在描咱轮廓。”
“还赶趟。”沈浩洋不惊反喜，神色如常，“现在我指挥，全艇备战，二号鱼雷装定参数。首下十六，尾下十六，左满舵，全速推进。声呐长，盯死敌艇！”
“老沈，这是……”姜逸飞吓得脸都白了。
“快下命令！”
各舱红灯瞬间狂闪，眨眼间，“钢鳍”号切换战斗模式。
仿若深海巨兽觉醒，数千吨的“钢鳍”号箭一般下潜。
“艇长，‘海狼’号追上来了！”
冲声呐长点头，沈浩洋看向舱门边覃鸿飞。
战火已燃，两艘潜艇，注定有一艘要永沉这片荒寂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