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且为乐

洪城的赌盘开完了，也不知他究竟赚了多少，反正等李云生再次见到这家伙，他早已喝得烂醉如泥。

洪城手里抓着酒坛，坐在人堆里，围着大篝火，两腮挂着两团酡红，浑身都散发着烈酒的味道，摇头晃脑的，一边欣赏篝火旁卖力扭动僵硬腰肢的士兵的舞姿，一边喝着酒，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吹牛打屁。

“我跟你们讲哈，虽然我让你们传出去的事，还没得到李云生的肯定答复，但我洪城，嗝，跟他是什么关系啊，啊？你看他那一手刀法耍得多漂亮，那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同伴自然知晓其中弯绕，却也不好拂了他的兴致，索性拍着手给他捧场。

洪城越说越兴奋，眼瞅着就要提起斩马刀，去舞台中央来两下子，被同伴及时拉住。

“洪哥，咱哥几个自己乐呵乐呵就算了，你那刀法……说实话，真不咋地。”

可不嘛，李云生才跟着他学了三遍，单在刀法造诣上就已经胜过他了。

洪城犹有些不服，瞪着一双牛眼，“你不信？老子这就上去耍给你看！”

“哎好好好，我信，我信，洪哥，回来吧！”

同伴好话说尽，这才避免洪城搞出一场闹剧。

这家伙，当初上战场时怕得不行，甚至尿了裤子，被其他人好一顿笑话，也就关将军不在乎，让他在后方做了教头，至少不用上战场拼命。

明明是个怕死的家伙，偏偏不怕在舞台上丢脸。

迷迷糊糊间，洪城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定眼一看，当即笑道：“李云生！”

喊声惊动了两侧坐着的士兵，纷纷回头去看。

“嚯，那就是李云生？”

“长得一般啊，还没我帅，少将军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净扯屁！人家哪里不比你长得帅？”

“你这话说得，你又没看过他全身，你怎么知道他哪里都比我帅？”

洪城撇下酒坛，小跑上去，张开双臂，重重抱了一下李云生，“哈哈！好小子！你砍戎狄狗头的那一刀，有我几分风采！”

李云生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您教得好。”

洪城朝同伴扬了扬眉，瞧见没，这可是李云生亲口承认的！

他很快又将视线转移回来，盯着李云生，认真道：“云生啊，洪哥问你个事。”

“嗯，您说。”

洪城压着嗓子，“你和少将军……真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李云生装傻。

“啧，哎，你别装啊！”洪城暗自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昂了昂头，“军中早就传遍了，你现在装傻有啥用？”

“哎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露出一脸奇妙的笑容，两根拇指比划两下，“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成？”

李云生自然知道他这么说的意图，微笑道：“那洪教头觉得呢？”

洪城眉头微皱，首先纠正他的称呼：“还喊洪教头呢？多生分，跟他们一样，喊洪哥就好。”

他旋即又笑：“要我说啊，你一个月之内，就去找她表明意图，最好是卡在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嘿嘿，你没找过女人不知道，她们呐，一个个都腼腆得很，你若不主动一些，很可能就错过这段情缘咯！”

洪城说得真心实意，仿佛真的是为他好——如果李云生不知道赌盘，也没有看到他怀里不慎露出来的几张面额巨大的银票的话。

李云生一笑，“行了，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至少一年之内都没这个打算。”

“那哪行啊！”

洪城有些急，“人家女娃娃的青春多宝贵，岂能容你这么浪费？再等下去，人黄花大闺女，都变成黄花菜了！”

李云生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行了洪哥，我来找关将军的，就路过这边，顺带来看看。”

“哦，这样啊。”

洪城挠了挠后脑勺，“行，不耽误你正事，不过你切记哈，一定，一定，不能耽误人家！”

“哎，知道了。”

笑话，想靠我赚钱？门儿都没有！

……

李云生掀开门帘，关勇此时正坐在竹篾上，有一口没一口地砸吧着白水，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将军。”

李云生声音很轻，却仍旧唤醒了他的思绪。

“嗯，嗯？”

关勇一哆嗦，思绪回归现实，把水杯放在一旁，随口问道：“怎么进来都不说一声？”

“两个看门的弟兄都认识我，便没有通报。”

“哦，行。”

关勇挪了挪身子，摆出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跟他们一起喝酒吗？”

李云生摆手笑道：“我没喝，琢磨着关将军一个人在帅帐，估计有些孤单，旁人虽敬您，但毕竟身份的差距摆在这儿，难免有些隔阂，我就过来陪您聊聊天。”

关勇用手指指了指他，笑道：“你当年还是流民的时候，老子看你这气质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个不畏强权的硬骨头，见到皇帝都不会跪的那种。”

李云生并不否认，坐在竹篾的另一头，“那看样子，关将军看人的眼光很准。”

“那是！”关勇嘿嘿一笑，“老子从小到大结识的朋友不算多，你一个，还有那个狗日的元文山，也算一个，我能说说真心话的，也就你俩了。”

“至少目前看来，老子的眼光就是准，看你俩都没看走眼。”

他随手从一旁的木盘中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又将木盘朝李云生这边推了推，口角含糊道：“喏，你吃。”

李云生也不客气，抓起一只鸡腿啃起来。

关勇笑着，语气有些缅怀：“老子还记得，你上次跟我一起吃饭，还是因为砍了陆渊的狗头，又跑去县衙闹了一番，被我罚了一天的站。”

“没想到啊，这才多久，啧啧，六品，都跟我家小白一样的境界了。”

李云生苦笑道：“您可别提这个，在渊明可没少被白姐教训，第一次跟她交手，一枪下来，我险些破了脸皮。”

“嗨，她是这样的人。”

关勇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撕下一根鸡翅，整个儿丢在嘴里嚼着，“想当年她才几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一身强大的武学天赋，那时候我还没离开京城，咱们一大家子都在京城将军府住着，她就成天拿着根木棍，打这个打那个，闹得整个府里鸡犬不宁。”

“她还非要拉着小青去跟人打架，你也知道，小青是个病弱的，每天除了看看书，学学术法，就基本啥都干不了了，他那小体格，能打得过谁啊？”

“所以，每次他俩出去掐架，她都得护着小青，其实她完全打得过对方，但就是为了保护小青，硬挨几下打，回来了也一声不吭，她那性子，天生要强。”

李云生笑：“那她就没想过，不带青哥出去？”

关勇摇了摇头，苦笑道：“都劝过，没用，她坚信带着她哥出去多打几架，让她哥多感受感受，说不定病就好了。嗨，也不知是从哪看来的歪理。”

李云生笑道：“还有点犟。”

“可不是！”

关勇大笑一声，“若非后来出了元凌峰这么个妖孽，我估计她这性子都不会收敛，还是那次擂台被元凌峰给打怕了，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正此时，帘子外面却传来一声娇斥。

“老贼，又在我背后饶舌！”

一道靓丽的白影冲进帅帐，身后跟着两名一脸苦涩的士兵。

“关将军，我们说您需要静一静，少将军她非要进来，咱俩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