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厨师学徒

“红武去国营副食店了？”

“是嘞，我妈让我买点豆腐。”

“今天豆腐什么价啊？”

“……”

一九五五年，冬。

南锣鼓巷九十五号四合院。

上午十点多钟，王红武迈进四合院的门槛，跟遇见的街坊邻居，打了声招呼。

他刚从国营副食店回来，端着的搪瓷盆里是一斤卤水豆腐，够家里四口人中午炖白菜吃一顿。

临行前母亲多番叮嘱他，豆腐要去国营副食店买，别去个体户，个体户的豆腐水分大，发稀，锅里炒不成团，不如国营副食店的好。

正是听了母亲的话，王红武在国营副食店排队一个多小时，才买到这点豆腐，要是去个体户，早买回来了。

九十五号四合院是三进的大院儿，走大门，穿过抄手游廊，中院，月亮门，才能来到后院。

王红武一家住在后院的后罩房，三间都是他家的，至于聋老太太，则是住在后罩房和西厢房的角落小屋。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在家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后罩房门口，一名十三岁的少女，鼓起腮帮子，抱怨的看着他。

相较于闫阜贵的一脸菜色，这丫头的脸色红润，甚至还有些婴儿肥，一看就知道没少吃。

“咱妈中午炖白菜用的，你别偷吃啊。”

接过王红武手里的搪瓷盆，王红娟吸了一口豆腐香气，咽了咽口水：“我不偷吃。”

然后一转身，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拿起一块就吃。

王红武故意逗这个吃货妹妹，笑着冲屋里喊你留点儿。

“嘘~”王红娟忙盖上了盖子，“唔……我就吃一块，你别喊，我妈在屋里呢，唔……”

红星副食店刚做出来的豆腐，还冒着热气，不就酱油，不就盐，直接吃照样好吃。

他们的母亲李兰从屋里出来娟口夺食，把搪瓷盆拽走，还点了一下王红娟的大脑门：

“幸亏没让你去买豆腐，要不然你这一路吃，空盆去的，还得空盆回来。”

“嘿嘿。”

“还笑，写作业去！”

“哦~”

王红娟嘟起的嘴巴，甚至能挂上油壶，磨磨蹭蹭，不情不愿。

她平生最痛苦的事情，一是写作业，二是吃不饱。

幸好家里的条件不错，能吃饱饭，但是作业无论如何免不了，王红娟同志就在吃饱的幸福和写作业的痛苦中，来回反复，饱受折磨。

“豆腐还是六分钱一斤？”

“涨了一分。”

“你没提我的名字？”

李兰皱起眉头，她是红星副食品店的营业员，这几天生病请假，没去上班，要不然就是她下班带一些豆腐回来了。

“就是提了您的大名之后，营业员大妈才管我要七分钱。”

“那之前呢？”

“还是七分钱。”看到李兰的脸黑了一半，王红武连忙转移话题：

“妈你风寒刚好，中午饭我来做，正好检验一下你儿子这几年学厨的水平，能不能过你这关。”

李兰脸色缓和了一些，放下鸡毛掸子：“你进入丰泽园两年多了，快转正了吧？”

“嗯，再过三个月举行定级考核，考核通过留下拿工资上灶，不通过你儿子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丰泽园的学徒最多干三年，不转正就要走人，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也留不下来，练了三年厨艺还不到位的，说明没有厨艺天赋，吃不了这行的饭。

王红武语气轻松，并不着急，因为他有加点系统，可以迅速提升厨艺，水平达到定级考核标准，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李兰不知道王红武的底气，还以为他觉得他爸是BJ第三轧钢厂后勤保障科的主任，能给他安排一个工作，不在乎能不能留在丰泽园。

于是严肃道：“你爸才担任主任几个月，不能光指望他给你安排进厂工作，你自己要争气，才能不落人口舌，背后传闲话。”

“妈，我没打算指望我爸。”

王红武打开橱柜，从油纸包掰了一块桃酥饼干，咬了一口，又油又酥，王红娟的眼睛都看直了。

“唔……这不还有三个月嘛，我加班加点，勤学好问，一定能顺利通过定级考核，你儿子我天赋不差的。”

走到桌子旁，将手里剩下的小半块桃酥饼干，投喂给哈喇子快流出来的王红娟。

正翘着二郎腿，坐那儿看报纸的王建，抬起头来：“你要真想进厂，我可以跟你透漏一下，

明年厂里大规模招工，食堂也要扩建，需要做菜的师傅，

你在丰泽园把手艺练出来，到时候直接去食堂报名炊事员，

你有真本事、真能耐，留在轧钢厂食堂，肯定没人会说什么。”

“听到没红武，你可要争气，把手艺练出来。”

李兰坐下来，语重心长道：“你大哥参军打仗，立了好几次功，现在是连长。

你二哥学习好，考上了中专，一毕业就能分配当干部。

你妹妹……”

刚被喂了一口桃酥饼干，嘴边还有渣滓的王红娟同志，立马挺起腰板，满眼期待的看着李兰。

“算了。”

“诶妈，怎么到我这儿，就算了啊？”

王红娟不服的撅起嘴：“我就没有值得一说的吗？”

“你能吃！这算不算？”

“能吃是福。”王红娟小声嘀咕。

李兰没理会她，继续跟王红武说道：“你两个哥哥都不用我操心，只剩你……”

王红武连忙保证自己在丰泽园跟大师傅好好练厨艺，等明年进入轧钢厂当炊事员，以免李兰同志喋喋不休的唠叨，磨出他的耳茧子。

现在是一九五五年，国家实行了工资制度改革，工人的收入稳定，抱上了铁饭碗。

与旧社会相比，社会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被压迫、被剥削的对象。

炊事员在厨房工作，伙食基本由单位包办，不用担心吃多少，想吃就有，还能带一些剩菜回家。

这工作本就吃香，再加上工厂的炊事员属于工人阶级。

王红武太想加入轧钢厂，为阶级兄弟服务了。

丰泽园是BJ经营正宗鲁菜的老字号，八大楼之一，宴请过许多外宾和知名人士。

但再过几年，会被强行改名大众餐厅，许多名厨被安排做烙大饼、蒸窝窝头、擀面条，并临街叫卖。

王红武现在是一名小学徒，三个月后转正也只是一名三灶师傅，那几年哪怕成了名厨，也免不了遭殃。

进入轧钢厂当炊事员，正是一个不被波及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