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难

所幸,枪骑兵的离子盾设计与其他骑士不同,在面对热熔枪的连环射击时,仅凭左侧的离子臂甲护盾,还做不到毫发无伤。在被击中几次后,【烽火】也在家主的命令下选择退去。毕竟托曼德家族已毁,区区一台损伤大半的堡主,不足以对家族造成什么威胁。

这让姐弟两人总算是得以逃出生天,在经过半天的跋涉后,他们按照计划,走进了摩洛查理大陆的西部密林。然而,还没等他们深入,堡主骑士就关停了自己的全部功能。

“你认识去多纳尔家族的路吗,卡洛曼?”艾薇罗娅坐在骑士的顶盖上,顺手捏死一只蚊虫:“我只知道他们在守卫库什丛林,但咱们的鸟卜仪出问题了,我现在找不到西方。”

卡洛曼摇了摇头,他曾经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古老的导师家族,除了在阿克马加骑士演武大会上,他还从未见过多纳尔家族的成员:“比起这个,艾薇,【不屈者】她还好吗?”

“火山光矛已经彻底没救了。”艾薇罗娅说道,她从小就对机械装置有种特别的亲近感,现在也能借此大致判断出骑士机甲的损伤情况:“【烽火】打的太准,没掉下来就很不错了。除此之外,加农炮和热熔枪也都没法用了。”

“……那不就只剩下等离子屠杀者了?”

“对啊,而且还有个问题,【不屈者】刚才拒绝了我的连接。”女孩抓了抓头发:“虽然没用电击,但她强调自己只会为托曼德家族服务,能让我开出来就是最后的底线了。”

“听着就很糟糕。”卡洛曼叹气道,如果没有骑士,他想不到要怎么在丛林里生存下去:“怎么办,要我去王座上试试吗?说不定先祖会看在我的年龄上,放宽下考验的标准?”

“想试就试试吧,但我要先去找下附近的水源。”艾薇罗娅从驾驶舱里取出一把短剑,抽出端详了下它光亮的剑刃:“别乱跑,有危险就躲进驾驶舱里,等我回来。”

说罢,她便爬下骑士,很快就消失在摩洛查理的丛林里。卡洛曼坐在肩甲上,靠着身后已经失效的炮塔,蓦然感觉到一阵无可名状、让他汗毛竖立的惊悚感传遍全身。

他迫不及待地爬下扶梯,躲进驾驶舱的黑暗里,试图靠祈祷来挽回自己的勇气。野兽的低吼在丛林中若隐若现,如同飘忽不定的幽灵,驱使着所有过去的传说故事涌上男孩心头,直把他吓得四肢发软。

他不禁想起了艾薇罗娅,在家族的众多兄弟姐妹中,唯有她被公认为继承了古老骑士的意志。就连父亲也时常叹息,遗憾她不是家族的真血,无法名正言顺得成为家族的继承者。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未来至高王后的首选,每个兄弟都对她保有好感,即使那来自他们对权力的渴求。曾经的卡洛曼懵懂无知,但是现在,他忽然理解了哥哥们当初的讨好与殷勤。

如果把现在独处的人换做是她,那艾薇罗娅绝不会像自己这样,怯懦地躲在驾驶舱里。她可能会继续启动骑士,也可能会干脆徒步向西前进,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真了不起,他在心里叹气,从阴影里探出头来,望着顶上的天空。夕阳将树叶染得比血还要鲜红,就像被迪瓦恩家族残杀的骑士,用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盯着他。

为什么是你?他们诘问。血肉从骨头上滑落下来,掉在堡主的外壳上啪嗒作响。黏糊糊、湿漉漉的,亡魂在探出自己沾满血块的双手,想要掐住他的喉咙。

他们才是应该活下来的人,每个人都是正规的骑士,每个人都拥有出众的地方。卡洛曼只是个孩子,无知的孩子,稚嫩的孩子,他的勇气尚未成型,他的意志未经锻造。

男孩尖叫起来,他拼命想要挣扎,却只能看着那些手掌抚上他的双颊,冷得像是冰块。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前的除了深沉的夜色,还有艾薇罗娅脏兮兮的脸蛋。

“做噩梦了?”她问道,拍了拍卡洛曼的脸颊:“我回来看见你在驾驶舱睡着了,没被野兽吃掉真是运气……算了,不说这个,我带回点吃的,起来吧。”

男孩有些茫然地转过头,让目光追着自己的姐姐,才注意到地上洒落的那些果子和幼兽。他靠过去,抓起果子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紧了脸,但里面的汁水却缓解了他刚才还在火烧火燎的喉咙。

“……谢谢。”在努力咽下果肉后,他才小声说道。

“吃你的吧。”艾薇罗娅翻了个白眼,她没有火柴、火石、更没有火绒,所以两个人就只能吃些生食。而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们还从没吃过这些血腥、原始的事物。

卡洛曼不太能接受这些东西,他试着尝了一口,却差点被那股刺鼻的腥气给激出反胃。最后,男孩只能多吃些野果,喝了半碗清水,好让肚子里不是那么空落落的。

“等到你饿极了。”艾薇罗娅说着,用力撕下一块生肉,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淌下来:“就什么都肯……呕……先祖在上,这东西也太难吃了。”

她费了半天功夫,才把这半只小兽吃完,脸色苍白得像块刚刚打磨过的石膏。在用浆果压下那股子腥味后,她才把剩下的东西收好,倚靠在冰冷的舱壁上。

“幸好现在还没到冬天。”她轻声说道,难得透出些疲惫:“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死人。”卡洛曼抱起双腿,缩在驾驶舱的另一边:“哥哥、姐姐、父亲、还有其他认识的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艾薇,你为什么会选择我,而不是其他人?”

“因为你刚好在我旁边。”艾薇罗娅说道,她不喜欢说谎,也没心情安慰弟弟:“没什么别的原因,卡洛曼,你因为运气活了下来,就这么简单。”

这也太现实了,男孩想道,他不再说话,只是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他能听见机舱顶盖关闭的声音,将头顶的月光遮住,让驾驶舱内只剩下寂静的黑暗。

“睡吧。”他听见艾薇罗娅说道,安抚下他心中的恐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如果骑士动不起来,那我们就徒步走过去。”

你看,他猜得果然没错。卡洛曼昏昏沉沉地想着,让意识逐渐坠入黑暗的深渊。在那里,他似乎见到了一双缠绕着苍翠闪电的眼眸,正带着无穷的威势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