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停车场

老徐盘核桃的咔嗒声像庙里的木鱼,总压在班会开场白里。他捏着半截粉笔敲黑板,粉灰簌簌落在袖口:“大家注意一下啊,我讲两句,这几天咱们班停车区连续被扣分,停车还需要操心吗”他顿了顿,手里的核桃转得飞快,“停车就跟盘核桃一样,得用心!缝隙里卡了灰,就得拿针尖一点点挑!”

底下有人憋笑,他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许也身上:“许也,这几天你去检查停车区,有歪的车子就摆一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许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

停车区铁栅栏上爬满蔫黄的爬山虎,车胎碾碎的烟头黏在水泥缝里。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许也向来对老师交代的任务格外上心,第二天一大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她就已经来到了学校。她背着书包,脚步匆匆地走进教室,把沉重的书包往课桌上一放,连书本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转身朝着停车场的方向奔去。

许也蹲着对齐车轮时,总听见身后嬉闹声——几个别班男生跨坐在车座上晃腿,车铃被压得叮当乱响。

张胡凯用鞋尖勾她马尾:“好学生,教导主任给你发工资啊?”许也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了抿嘴唇,继续专注地整理着车子。

张胡凯见许也不理他,觉得有些无趣,却又不肯轻易罢休,从车座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许也身边,伸手就去拨弄她刚刚摆好的车把:“别这么高冷嘛,陪哥聊几句。”许也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吭声。

就在许也被张胡凯纠缠得有些不知所措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陈裕身形高挑,比周围的男生高出了大半个头,他穿着被洗的发白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峻。他几步上前,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抬起脚,毫不留情地把坐在车座上的张胡凯踹了下去,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是我们班的停车区,不想挨揍就赶紧滚回你们班去!”

张胡凯嗤笑一声:“关你什么事?”男主直起身,眼神冷峻:“不想走?”陈裕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中充满了威慑。张胡凯被这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嘟囔着:“行,你给我等着。”带着几个同伴,悻悻地推着车子离开,临走前还故意把车铃按得乱响。

他走到许也身边,弯腰扶起一辆歪倒的自行车。许也扶车头,陈裕调车尾。他总先她半步把歪斜的变速器扳正,像提前预判她移动的轨迹。第七辆蓝色山地车时,她发现座垫高度被调低两格——正是她踮脚才够得到的位置。

许也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轻得如同春日微风拂过般的声音说道:“谢谢。”那声音太微弱,刚一出口,就消散在停车场嘈杂的人声里。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就像不确定他袖口沾的机油是不是昨天修她断链时蹭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停车场再没了那些捣乱的身影,班级停车区不仅没再被扣分,还因为整洁有序被拍照表扬。在班会上,老徐兴奋地走上讲台,手里拿着那张表扬照片,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这次咱们班停车区的表现,那真是没得说!特别要表扬一下许也同学,她这几天的认真负责,大家都有目共睹。”老徐滔滔不绝地夸赞着,足足讲了20分钟。

许也坐在座位上,她偏过头,试图躲开众人聚焦的目光。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男主撞个正着。陈裕正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身看向她,那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女主的心跳陡然加快,慌乱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秒就会被看穿心思。

陈裕看到她这副模样,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扬了扬,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可眼底的温柔却怎么也藏不住。这一幕没人注意到,只有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悄悄见证这份藏在青春里,隐晦又美好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