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王斌

东方红，太阳升……

晨曦漫金山，白雪压山头。

……

少年背着妹妹，拖着越发沉重的双腿，口中吐出雾气，艰难地跟在人群后面。

他们这些难民是从被建虏（后金女真人)占领的辽东逃难至此的，一路上饥寒交迫。

少年身形瘦弱，眼神已经有些黯淡了。

“哥~囡囡饿！”少年的妹妹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嘴唇已经没了血色。

“囡囡……再忍一忍，翻过脚下的这座山，就到铁山了！”

少年喘着粗气，他也已经几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兄妹二人逃难前带着的食物，全都被同行的难民抢了去。

林间野兽众多，危机四伏，为了活下去，少年不得不背着妹妹默默跟在这群人的后面，时刻保持着警惕。

没有野兽的时候，身边这群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囡囡，别……别睡！”

这一声的轻呼，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少年心头一颤，转头看去，他的妹妹就这样安然地趴在肩上，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囡囡，你别吓哥！”

少年眼眶通红，嘴唇微颤，面如枯槁，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囡囡！囡……”

少年连忙将自己的妹妹抱在怀中，焦急的呼唤着。

看着面庞已经没了血色的妹妹，少年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刻骨铭心。

少年的双眼渐渐失了神，对于妹妹的逝去，他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两人身边开始围上来了同行的难民，许多人眼中都藏着一抹狠厉。

少年回过神来，将妹妹的尸体紧紧抱在怀中，狠狠地瞪了过去。

“小崽子，还敢瞪老子！”

一名壮汉突然怒从心中起，一脚踹在少年身上。

少年把脑袋低下，紧紧护住怀中的妹妹，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壮汉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

“小子，规矩懂吧！”壮汉眼中满是狠辣。

按照难民之间的规矩，路上不幸倒下的人，就是其他人的肉食。

眼看壮汉就要动手从自己怀中抢走妹妹，少年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关键时刻，一只大手，从后面按住了壮汉的肩膀。

“就要到地方了！放过她吧！”

壮汉回头看去，发现拦住他的人是名军户，也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唯一去过铁山堡的人。

两人僵持了一会，林间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周围鸟叫声。

“哼！”

壮汉看了眼四周众人，冷哼一声，将短刀随手插在腰间，转过身去。

就在这一瞬间，少年突然暴起，从身后死死抱住壮汉，腾出一只手将对方别在腰间的短刀拔出。

反手就狠狠刺入了壮汉腰间，连续刺去，发泄着心中的恨意。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啊！”

壮汉一声惨叫，忍着剧痛一拳砸在少年身上，扭动身体将少年甩开。

少年趁势紧握刀把，把刀抽了出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与其他的难民也拉开了距离。

恶狠狠地瞪着四周，有几个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妇女稍显惊恐。

“杀人了……”

所有人全都看向少年，神色各异。

“你……”壮汉满眼不可置信。

用手死死堵住伤口，不过没有什么用，腰间血如泉涌，根本止不住血，这几刀很明显伤到了他的动脉。

在悔恨与不甘中，壮汉渐渐失去了生机，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眼里满是怨恨，就是这个壮汉，抢了他们兄妹的食物，害死了他的妹妹。

军户看见这一幕，眉头紧锁，其余人也是脚下一顿，不敢再上前。

“全都滚远点！”

少年将带血的刀亮出来，横在身前。

眼看就要到铁山堡了，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再去冒险，失手挨上一刀。

“径直往前走，翻过这座山，就到铁山了！”军户沉声开口。

难民们不做停留，三三两两的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军户留在了最后，静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也盯着军户，没等他开口，一股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

夜幕降临，林间篝火燃起，寒风吹过，卷起火花向着四周飞舞。

军户坐在一根枯木上，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年，叹了口气。

“哎！看来是挺不过去了！”

军户站起身，向着少年走了过去。

他心中很佩服眼前这名少年。

队伍里面就他们兄妹二人没有了食物，独自一人背着妹妹行至此处。

这份顽强，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少年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军户脚下一顿。

“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吗？”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着眼前打扮“怪异”的男人。

头戴包巾穿戎衣，这副打扮，古装剧中都不常出现。

“我的任务完成了吗？”少年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那名没能保护好妹妹的少年确实已经死了，他的这具身体里面有了新的主人，一道来自四百年后的灵魂。

这道灵魂，名为王斌，是名合格的战士，牺牲在了一场特殊的军事行动之中。

王斌用余光打量了一番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寒风吹过，凉意席卷全身，让他感觉到自己确实还活着。

好在身旁有堆篝火给他提供温暖，不然他非被再次冻死不可。

王斌十分艰难地坐起身子，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一双手。

上面满是伤口，小了整整一圈，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虽是有冻伤流脓的地方，皮肤却嫩了许多。

王斌脑海中出现了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情况，穿越时空。

……

“命够大！竟然没死！”

一道声音将王斌拉回了现实。

军户没有察觉到王斌身上发生的一切，转身捡起那把插在地上的短刀。

王斌的视线这才落到军户身后，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映入眼帘，鲜血已经浸透了地面。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王斌瞳孔骤缩。

只见军户扒开那具男尸上的衣服，十分熟练的割下来一小块肉，然后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滋滋冒油，吱吱作响。

王斌胃里一阵恶寒，不敢作声，静静地观察着四周，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眼前这一幕给他的身心带来了极大冲击。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王斌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大许多。

面对这种情况，他依旧有些恍惚，不知所措。

“敢吃吗？”

军户将烤肉递给王斌。

王斌摇了摇头，沉默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灵魂因为某种原因穿越了时空。

军户对王斌的拒绝早有预料，他的食物早些时候刚好吃完了，这才不得已想到了这个办法。

“敢杀不敢吃，这年头，能有口肉吃就是天大的恩赐！”军户劝说着。

心里理解王斌，以前的他，跟王斌一样抗拒这种事。

不过随着他见惯生死，历经数次的天灾人祸，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你不吃，还是要死！”

军户将肉扔在王斌身旁。

“我杀的？”王斌一脸不解，从对方的行为来看，起码不是他的敌人。

对方说的是古汉语，王斌能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不记得了？”军户有些诧异。

“我记得我叫王斌，一些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王斌有些失落，看着军户。

思虑了一会，王斌佯装惶恐，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如今是哪一年？这两具尸体又是谁的？”

军户沉默了。

“看来这小子受到了刺激，得了失心疯！”军户心里这般想着。

“你能告诉我吗？”王斌眼中带着期待的神色，演技堪称一流。

“忘了一些事，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军户出于本能，回避了一下这个问题。

王斌看向那具小女孩的尸体，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

“那个女孩应该是我的妹妹吧！”王斌心里并不痛苦，只是有些难过。

军户明显愣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我姓吴，名山，你可以喊我吴大哥，现在是天启皇帝在位的第六年，还有几天应该就要过年了，我们正在逃往铁山堡的路上……”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的缘故，吴山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王斌。

王斌听完，心情十分沉重，知道了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情，内心唏嘘不已。

“自己来到了明朝末年……铁山……毛文龙……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