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怎么样。”
热气蒸腾的菜品被端上桌，汤蔚都没来得及脱下手套就问道。
刘稚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但身体不会说谎，他比之前在广电座谈会时候坐得还直，满脸期待。
“西湖醋鱼，红烧肉，片儿川，比你自己煮的那锅好吃多了吧。”
大口咀嚼，眼睛眯成一条线，刘稚连连称是，但也没忘记开玩笑。
“没想到南方菜会用到儿化音，就像片儿汤。”
“当然，你可以质疑我的厨艺，不能质疑我的家乡美食。”
“嗯嗯，好吃。”
刘稚根本不听她说话，一个劲地说好吃，脸上全是享受的神情。
汤蔚看着刘稚，听他说话，都开始怀疑自己要不要转行了。
要知道，他是两天时间，三餐分别是八宝粥，清水煮白菜，八宝粥的男人。那都能吃下去，自己做的，得有多好吃，才能让他吃得这么开心。
于是她也吞下一大口，结果却大失所望。
说不上好吃，但也说不上难吃，平庸寡淡到无聊。
原来是在演戏！
刘稚余光看到汤蔚不满的表情，知道她误会自己。
放下碗筷，起身牵起她的手，有些突然，让她来不及反应。
走到玄关，说是走，但是在刘稚家其实是转个身就到。
汤蔚被按在玄关侧面窗台的小角落，不知所措。刘稚端着碗也来到她身边坐下。
“这是你的什么癖好嘛，坐在地上吃饭？”
她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刘稚被气到没有说话，这就是文艺女青年嘛，天天号称自己多么多么艺术，却对生活中真正的浪漫和小确幸视而不见。
无奈，他腾出一只手捏起汤蔚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向窗外，她现在在的位置，是刘稚最常坐的最佳位置。
“你看。”
“看什么？”
“你是近视眼嘛，那么多东西你看不到。”
刘稚用手指着，让她沿着手指的方向去看。
“斜前方一单元，最上面第一家，是一对小情侣，女生是护士，为什么，三班倒做一休二，男生看不出来做什么有点可惜，所以你别看他们现在在厨房做饭，不是下班，是准备上班。
第二家，三口之家，孩子一三五补文化课，所以回家很早，二四六补艺术课所以晚回家，而且一回家，不把乐器放下，就要到阳台找正在做饭的妈妈，讲述今天的经过。
第三家，五口人，一个长辈同住，还有两个孩子，所以经济压力比较大，两个人没时间做饭，都是长辈在忙活。
第四家，现在厨房没人，因为他们已经做完饭了，单身父亲，孩子穿着中学校服上中学。孩子非常懂事，尽管不爱吃炒菜，喜欢炖菜，但每次都吃，只是炒菜在收拾的时候总会剩得多一点。
......”
刘稚就这么侃侃而谈，从上到下，一直说到视线不能及的地方。
汤蔚起初还在看，但听着听着，只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这都是他观察到的，都是他记住的。
一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孤独，才能从小小的窗户，贪婪地抓取那么大的世界。
在他的眼眸中映照着万家灯火，但却没有一丝灯光照在他的身上。
她总算明白、感觉到他身上的疏离感来自哪，是超越世俗的孤独。
“所以你说，这饭能不好吃嘛。”
刘稚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但是没能得到回答，或者说汤蔚头靠在他肩膀，已经代替回答。
她甚至要不停地擦拭泪水，以免眼泪滑落到碗里，让刘稚的一碗面，变得更加苦涩。
不知过去多久。汤蔚一个起身，用力拖拽他的胳膊，脚底打滑，弓着腰，让刘稚只能囫囵着喊道。
“干嘛，我还没吃完。”
不过汤蔚竟然能听懂他说什么，气鼓鼓地喊道。
“不准吃了！”
直到把他拉到沙发，打开电视，播放起《鸿门宴》的录影带。
“你说，我听！我要听！”
刘稚明白她想要和自己作伴的意思，笑笑，便开始给她讲解起来。
剧情设置，镜头调度，剧组里面的经过，反正比谢南的那次采访详细多了。
讲到深夜，汤蔚突然惊醒，看到刘稚似笑非笑地面对自己。
“你该走了。”
“对不起，时差没调整过来，去哪。”
她揉揉睡眼，呢喃细语。
“还在调时差，这理由用了三天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哦——”
汤蔚随口答应着，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两点多，一边起身收拾，一边问。
“你不困吗，后半夜这么精神。”
虽然他确实不困，但还是说道。
“困啊，但是不得送走你才敢睡嘛，我家里是没有门锁的。”
哪怕没醒，也能听出来什么意思，他倒觉得会吃亏是吧。
汤蔚举起拳头向刘稚耀武耀威地挥挥，才俯身穿鞋。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大衣里面的旖旎因为这个姿势而展露无遗。因为没听到刘稚接下茬，抬头发现他的目光不对劲，连忙顾不上穿鞋，光脚站在地上尖叫道。
“刘稚！亏我刚才还感动了，以为你是...”
是什么，不好说，才认识两天，但刘稚这个人却是她见过最复杂的，有时候像又臭又硬的石头，有时候像水珠，极度柔软，一碰就会动摇，还有时候像阳光，温暖正直......
而没等到定义的刘稚，只好解释。
“这个你真误会了，我是在看你...没有看别的。”
没办法，他只好低头帮她把鞋穿好，不动声色地往门外推。
“诶，刘稚，那你说，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
他一手开门，等汤蔚走出门才说。
“我在看奇怪的东西，奇怪在你明明身高还可以，怎么是五五身材，别人腿都那么长。”
她愤而回头，又慢了一步，再次被刘稚狠狠地关在门外。
汤蔚发誓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被刘稚锁在门外。
屋里的刘稚还不是很困，又去补充了一些知识，比如除了草鱼，常吃的还有什么鱼；草鱼除了西湖醋鱼还有什么做法；东坡肉、红烧肉。
都是为了电影，积累素材，他这样告诉自己。
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自从《鸿门宴》进组回来以后，他的生物钟彻底被打乱，但是为了不影响效率，他每次不耗到油尽灯枯都不舍得闭眼。
是夜，做了一个有点美的梦，梦见有人搬进自己这个舒适的小屋里面。
人高高瘦瘦的，自己费力搬着两箱行李。
自己正想伸手帮忙，咣当一下，行李箱坠地。
不对，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