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质疑圣上？

“是又如何？”

莫欢颜答的坚定，丝毫不惧她。

方才就有许多人注意到此处，闻言，皆是诧异非常。

不远处，宋氏安抚地揉了揉郁静姝的脑袋，低声道：“自有人看不惯秦小姐的作为，你瞧，眼下不就是？旁人能以‘声张正义’为由，替你长姐说话。你我同为侯府之人却不能，若急于反驳，难免落得个以势压人、包庇自家的话柄。”

“若传到宫里去，难保那位不会多想。”

“你长姐有人出头是最好，即便没有，忍一时也不算什么。”

侯府如今无人于朝中有作为，空顶着个爵位过活，若再因此等小事而失了圣心，往后只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她不敢，也不能赌。

宋氏只觉苦涩的很，想她初嫁入侯府之时，老侯爷尚在人世、在圣上跟前也有脸，侯府那是何等荣光？

哪像现在，凡事需小心谨慎，处处忍让为先。

甚至女儿受旁人言语欺辱也不能出头！

如此想着，宋氏眼眶一热，忍不住又要落泪。一旁，郁静姝忙环上手臂出言开解，不忘眼含歉意瞥郁子衿一眼。

母女二人抱着落泪，郁子衿即便从头到尾听全乎了，依旧难以感同身受。

幸而…也没指望宋氏二人会替她出头。

郁子衿收了思绪，抬步上前，将莫欢颜挡在身后，低语，“放心，我能行。还有…好久不见。”

话落，转头对上秦如歌。

“郁大小姐，不当缩头乌龟了？”

秦如歌轻语，嘲讽潜藏在眼底，素手理了理发间金钗，漫不经心道，“郁大小姐能站出来，的确令人意外。不过我先前所言，句句在理，并非胡说。郁大小姐既决心挺身而出，想必不会不承认吧？”

敢站出来又如何，还能改得了她粗鄙不堪的事实不成？

“秦小姐说的不错，我的确是长在乡野。”

秦如歌好整以暇欣赏手指丹蔻的眼神一滞，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的确没想到她会这般干脆利落地承认。

“我是长于乡野，那又如何？”

“我分得清稻米麦子，拿铁锹挖出过地蛋，亦曾下河抓鱼，田间拔番麦棒子，的确是秦小姐口中嫌恶的乡下人。”郁子衿顿了顿，话锋一转，“如我这般之人，各郡各县不计其数。秦小姐言语间如此嫌弃寻常百姓，平日里想必不食稻米、麦子饱腹，莫不是靠仙气过活？”

场上围观者中，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随着一声闷笑声后，好似莫名开了阀般，越来越多的笑声紧随其后。

秦如歌听着只觉刺耳的很，众人的笑声好似利刃，铺天盖地而来，叫嚣着要将她切割成碎片。

她骤然白了脸色，指甲狠狠攥入手心。眼神如刀子般剜向郁子衿，好似要将其碎尸万段。

好巧，郁子衿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这就受不了了？

“我虽回侯府不过一月，却也认真识字读书，学着规矩。虽不能尽善尽美，浅显易见的道理总归是知晓些。书中曾言‘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亦听得圣上大力推举兴农之治。”郁子衿字字说的清楚，抬眸望向对面之人，认真道，“秦小姐这般对百姓言语辱之，是觉得圣上所推举之事…亦可笑的很？”

“秦小姐，是在质疑圣上？”

瞧着秦如歌愈发惨白的脸色，郁子衿莞尔一笑，步步逼近，“是秦小姐一人之见？或是秦尚书也如此作想？”

“啊呀——”

秦如歌六神无主，惊呼一声跌坐回椅子。

质疑圣上，蔑视皇权？！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莫说她六神无主，尚书夫人陈氏也坐不住了。由丫鬟扶着上前，挂着满脸笑道：“此事是歌儿不对，也是我疏于管教，才使得她这般口无遮拦不懂事。陈伯母代她致歉，回府后定会好好教导她，子衿丫头莫要往心里去。”

郁子衿并未作声。

最后，还是伯爵娘子上前打圆场，此事才算完。

宋氏拉着人回座，冷静一会，还是忍不住道一句，“你做的很好。”

这话让郁子衿诧异抬眸，的确有些意外。

她这般咄咄逼人抓着秦如歌丁点错处不放，应该是将尚书府彻底得罪死了，母亲竟然夸她？

郁子衿摸不着头脑，索性不说话。

宋氏察觉到，低声解惑：“尚书府一贯如此，蛮横无礼。秦尚书更是古板，几度于圣上跟前弹劾你爹爹…”

原来如此，怪不得秦如歌死抓着她不放。

对上秦如歌恶意满满，郁子衿起初当真疑惑，眼下总算明了。

闹剧落定，众人的议论声也渐渐散了。

伯爵娘子见状，爽朗一笑，道是院里红梅开的正好，邀众人观之。

一众人说说笑笑出了宴厅，跟着伯爵娘子往后院去。

郁子衿走在后头，同身旁人说话，“那年一别，许久未见了。”

“不过匆匆一面之缘罢了，难为姐姐竟还记得我。”莫欢颜同样面色带笑，却并不想多提往事，生怕勾起眼前人噩梦。

郁子衿但笑不语。

小丫头拿着糖出现，好似黑暗中涌入的唯一天光，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三年未见，却并不陌生。

眼前人合得来，郁子衿也乐意同她说话，二人并排跟着众人走，话些家常，熟稔劲儿好似故交一般。

身后不远处，秦如歌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恶狠狠瞪郁子衿一眼，脚步一拐去了假山后头，七拐八弯，寻了处僻静地儿站着等。

不消片刻，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都是我不好，不该道那些烦心事于姐姐听，平白连累姐姐被折辱一番，回府免不了伯母一通责骂。若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受着，也断不能与姐姐诉苦衷…”

话音入耳，秦如歌缓缓回过头，就见眼前人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女子一双杏眸泛红，整个人摇摇欲坠、轻颤着站在那处，若非身旁婢女扶着，只怕是要跌坐在地。

若郁子衿在，定能一眼认出此人。

那熟悉的面孔，可不正是她的好妹妹郁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