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楼下有对残疾夫妻开了个煎饼店。
我想着他们不容易，便经常去光顾生意。
吃了2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们卖给我的煎饼要比别人的多两块钱。
我问老板：“为什么要多收我两块钱？”
他白眼一翻：“你又不问，我为什么要说，2块钱而已，你都大学生了，光鲜亮丽的，又不缺这两块钱。”
我大吵了一顿，从此再没去过那家店。
后来，煎饼店倒闭了。
老板哭着求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1
“叮”，支付宝到账16元。
“叮”，支付宝到账14元。
我正准备离开，听到老板的入账不对。
后面那个男生和我一模一样，都是买了煎饼全家福套餐，为什么我付16块，他付14块。
老板一家子都靠着这小店过活，可不能占这点便宜。
我追上前去叫住男生说他少付了两块钱，男生一脸疑惑，说一直都是这个价啊，他买好几次了。
我愣在原地，心想是不是老板搞错了。
老板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左腿跛了。
他说年轻时候被人开车撞了腿，那人家里有关系，钱也没赔给他。
他没钱医治，拖了一段时间后留下了残疾。
我虽有疑惑，但语气温柔：“老板，为什么同样都是全家福套餐，我要比别人多付两块钱，是不是搞错了，我之前付的也都是多了两块，你们是不是……”
老板抬眼看我，眼里全是精明：“你也没问过啊，再说了，你一大学生，又不缺这点钱，我们小本生意，2块钱穷不了你，富不了我，这么计较干嘛。”
老板娘洗完手过来帮腔：“就是啊，你都在我们家吃了两年了，也就是我们家味道好，你才一直来吃，多付两块钱怎么了，一点小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是不是。”
老板娘一只眼睛看不见，她用另一只混浊的眼睛看着我，堆出一脸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两块钱，是没有多少，可我吃了两年，这两年来每一次都多付两块，而他们从来不提醒我，甚至在我第一次买煎饼时，就故意多报了价钱。
那时店里刚开业，我是第一个客人。
“阿姨，这店终于开起来了，不容易啊，今天有没有人来啊？”
“小姜啊，多谢你之前帮忙啊，你是我们第一个客人，等阿姨给你整一个全家福，吃得饱饱的。”
“谢谢阿姨，多少钱啊？”
那时的老板娘挡住我的手机，不让我付：“什么钱不钱的，你帮我们的够多了，以后想吃煎饼随时来啊，阿姨给你做。”
我觉得很温暖，生活不会亏待坚韧的人，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暗暗发誓以后多来照顾他们生意。
“阿姨，一码归一码，多少钱啊，我转过去。”
王翠芳拎起围裙擦了一下手，眼珠转了一下，亲切地拉住我的手。
“你这孩子，阿姨是真喜欢你，以后常来哈，就给16吧，打包也一样。”
“谢谢阿姨！”
我迎着朝阳出门，希望生活能善待这些努力的人儿。
2
可现在我气得快炸了，抛开钱的问题，这纯纯把我当冤大头啊。
“所以你们是故意的，每次都让我多付钱？”
“你不问，我干嘛要说，是你每次都自己付16块的，我们又没逼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这样，现在，立刻，把我之前多付的钱转给我！”
我才不跟他们废话，我要把我之前的钱拿回来，一分都不想多给他们，我恶心。
老板娘听到这话，嘿了一声，两腿叉开，双手环抱胸前，上上下下将我扫了一边，随后吐了口唾沫。
“小姑娘家家开口闭口都是钱，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什么你的钱，那是我们卖煎饼得来的，你爱吃不吃，我们生意这么好，也不缺你这10块八块的，走走走，下次别来了。”
我呛她，“我父母可没教我欺骗别人，既然不缺我这10块8块的，那就把钱给我，算一周吃5次，2年，你得还我800块，这还算抹了零头。”
老板从后面跛着脚走在我面前，狠狠呸了一声。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要脸，别说800，8毛钱我都不会给你，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你爱来不来，我又不缺你一个顾客！”
好，不肯给我是吧。
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我趁他们不注意，冲进店里打开抽屉抓了一把钱就跑。
老板跑不过我，老板娘瞎了一只眼，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到门外了。
我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一把钱。
这年头大家都用手机支付，抽屉里现金并不多，还都是一些零碎的散钱。
老板娘见我把钱拿走了，冲出来追我，脚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她体型肥胖，地上是她泼出来的水，她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起不来，就干脆坐地上撒起泼来。
“天杀的，这贱人也太不要脸了，居然抢我们两个残疾人的钱啊，有没有人啊，都来看看啊，有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啊，大学生欺负人了啊！”
我不太舒服，翘了自习出来的，现在这个点根本就没有人，她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她。
我是不缺这点钱，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店门口有监控，我知道他们万一要报警的话，我也会惹麻烦。
但我还是很生气，这俩白眼狼，当初他们生意冷淡至极，大多数学生都不愿意去吃，地点偏僻是一点，煎饼的卖相差又是一点，在学校众多小吃店里根本没有竞争力。
是我，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给他们宣传，还建议他们改良店面，增加酱料的丰富程度。
我还拍视频推荐同学们过来吃，说可以加学分，一来二去，店里的生意才慢慢好起来。
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泛滥的同情心作祟，是我活该。
3
我没把钱带走，就当喂狗了。
我把散钞扔在了他们脸上。
“我看你良心被狗吃了，迟早倒闭！”
老板娘一边捡钱一边骂我。
“嘴这么毒，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你儿子屁眼多，你儿子是个大花洒！”
她大概没想到从我嘴里会说出这种话，嘴巴动了动，一个字没憋出来。
第二天，我上了学校校园墙。
评论里开了一百多层楼，都在指控我。
“不是吧，她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还去别人店里直接拿钱啊，这也太离谱了。”
“麻烦楼上的看清楚，她后来不是把钱还回来了么。”
“再怎么样也不能骂人家残疾夫妻吧，这传出去，学校的名声都坏了。”
“就是啊，那阿姨眼睛不好，阿叔腿也不利索，赚这点钱多不容易啊。”
“听说是他们出餐慢了一点，那女孩就破口大骂，还把钱扔在别人脸上，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弱势群体，我们作为大学生，多点同理心是不是。”
………
那两人居然把监控视频投给了校园墙，这是要让人们的口水淹死我啊。
众多评论里有一条还算中肯。
“大家理智对待，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很快，这条评论就被冲了。
“你就是视频里的人吧，这么快就自爆了。”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误会，你看阿姨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知道现在有些大学生是怎么考上来的，大概学历只能过滤学渣，不能过滤人渣吧。”
监控视频比较模糊，再加上我昨天有点感冒戴了口罩，所以好多人都在猜那人是谁。
4
室友在课上偷偷摸摸用手肘拐我。
“姜理，监控里那人是你吧，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最爱吃他家煎饼了么，你以前还自费买了分给我们吃呢。”
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室友。
她握紧拳头，为我打抱不平：“怎么会有这种人，也太过分了，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我正准备考研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不再去就是了。
“算了，以后不去就行了，校园墙上的人也不知道是我，过阵子风波过去就好。”
可他们明显不想放过我，还在继续作妖。
居然闹到了辅导员那里去。
我正在上课，就被班长叫了出去，他一脸意味深长，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刚到办公室，那个叫王翠芳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扯着辅导员的袖子开始嚎。
“陈老师啊，你可得为我老太婆做主啊，我们小本生意，老老实实也在学校干两年了，同学们都很喜欢我们，我们是残疾人，可我们不是畜生，也犯不着让人这么欺负啊。”
辅导员用力想把她拉起来。
根本拉不动，她死扯着辅导员往下坠。
“王阿姨言重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这样，我已经叫姜理同学过来了，我们好好解释一下，来，她来了。”
王翠芳看到门口的我，迅速低下头用手指蘸口水往眼下一抹，双手拍地大哭起来。
“我命苦啊，我不该瞎了这只眼，我不过是做煎饼的时候慢了一点，就被人是说老不死，笨手笨脚活该瞎眼睛啊！我要不死了算了，活在世上就这么遭人嫌弃啊，我做错了什么啊！”
辅导员一听这话，眼神立刻投向我，示意我赶紧解释，他快顶不住了。
我一看这场面还解释啥啊，直接以毒攻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