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凶手

翌日。

乔嬷嬷:“太后,温大人在那布帛上发现雪锻的布料,铃兰虽说服侍主子许久积攒得来的雪锻并不稀奇,奇怪的就是一匹布帛缝缝补补都是粗布,唯独一角上缝了雪锻,如今怕是只能等她醒来才可以真相大白了。”

王太后点点头,看着一旁正在提笔练字的长乐公主。

过了两日,正逢皇后千秋宴。

黑夜中一道身影却不知不觉的绕过重重侍卫,走入了浣衣局,廊下的宋知意冷眼注视着,她的身上的依旧着宫女服侍,不曾乔装打扮,远远的跟着。

枯木不见叶,今夜竟也看见了久违的月光,树影落下,映照出一闪而过的黑影,那人忽的转身,却只见空荡荡的院落。

宴上觥筹交错,宫妃轮流为皇后千秋贺礼。

张婕妤像是不经意提起,捂着嘴笑道“怎的不见纯妃姐姐?”

张婕妤素来与纯妃不对付,梁贵妃瞥了张婕妤一眼,“纯妃妹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到现在都不曾好,怕过了病气给了皇后娘娘,这才没来。”

王皇后也道:“是啊,本宫还托人去问候一番,纯妃身子向来不大好,好生休养才是最重要的。“

话落,宫人在皇后耳侧低语,皇后轻轻一笑,“正说着呢,人就来了。“

宫宴众妃齐齐看向殿门,只见金雀手捧着锦盒,屈膝跪地一拜:“奴婢金雀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皇后端坐着,不动声色的看着殿中众妃的反应。

“是”金雀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恕罪,主子身子抱恙无法前来娘娘千秋佳宴,特命奴婢送来贺礼,贺皇后娘娘千秋。”

“纯妃有礼了,不知身子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主子今儿个精气神好些了,太医说需得静养。”

“本宫宫中有上好的药材,等会让千锦给纯妃宫中送去。”

“奴婢替主子谢过娘娘。”

此时殿外的宫人来禀:“皇后娘娘,陛下来了。”

宋知意只是静静的站在暗处,看那人朝四周观望,见无人在此小院,许是心急并没察觉不对劲,推门而入。

铃兰昏睡的这几日,只有太医每日准时准点前来查看,与铃兰交好的宫女给她喂些米汤。

宋知意并没有着急进去,那人早已察觉,许是在等着她呢。

屋中陈设简陋,该搜走的物什早就被取走了,如今只有踏上脸上苍白,闭着双眸的女子,那黑衣人却没有动作,静静站在距离床榻三步的距离,静静看着昏睡的女子。

接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正想上前。

屋门却被打开,宋知意惊慌失措的双眸与黑衣人平静无波的双眸对上,“砰”的一声,宋知意手上为铃兰取来的衣物应声落地。

她装着转身要快步离开,那人顾不上思考,追了出去,而此时身后榻上的女子指尖轻颤。

院中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宋知意不过装跑了几步,便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扯,顿时跌坐在地,回过头却发现那女子蹲在她的面前,手中的白瓷瓶塞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

是鸩毒。

黑衣人握紧宋知意的手腕,握着鸩毒的瓶便要往宋知意嘴里灌,宋知意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此时远处廊下传来阿绒的声音:“阿欢,温大人找你,你怎么来这么久…”

二人的目光同时向声音来源处望去,阿绒有片刻的怔愣,却立刻喊道:“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宋知意寻着机会,手上微微用力,白瓷瓶落了地,黑衣人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只见宋知意勾起一抹笑容,轻挑眉梢,像在挑衅一般,就在黑衣人愣神的几秒,宋知意一只手拔出头上的素银簪,往那人手上扎去。脸上再次恢复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黑衣人顾不上太多,朝着暗处跑去,一群侍卫匆匆赶来,却只见院中抱在一起痛哭的两名宫女。

“刺客在哪?”

阿绒指着暗处的方向:“她往那跑了。”

宋知意抬起头,眼中含泪,眼眶通红,泪水糊了满脸,温行止有片刻的失神,一段久远的回忆似乎浮现在了眼前。

元和四十四年,秋。

“娇娇,你看你,都说了别爬到树上去。”彼时十一岁的温行止如同小大人一般在宋知意旁边念叨半天。

“知道了,哥哥。”宋知意抱膝坐在树下,身侧猫儿舒服的翻了身继续睡着,微风习习,几片落叶落下,恰好一片落在了猫儿上,猫儿被惊醒,宋知意轻轻一笑,摸着猫儿道:“别怕。”

“哥哥要去山腰采草药,娇娇就在这里等着哥哥,不要乱跑。”温行止叮嘱着,见宋知意乖巧应下,这才站起身,背起竹篓。

不知想到什么,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还有,不许爬树。“

“知道啦哥哥。“小姑娘的发丝被一支玉簪高高挽起,脸颊落了几缕发丝,随风轻轻晃动着。

日落西斜,从山上回来的温行止远远的就看见小姑娘一抽一抽的,急忙跑到小姑娘跟前,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就像现在这般,眼眶通红,泪水溢满眼眶,又顺着脸颊落下,无声胜有声。

思绪飘回。

阿绒接连唤了几声温大人,温行止才反应过来,道:“抱歉。“

刺客在宫中可谓是高敏感的词汇,这边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皇后与皇帝耳中,此时太后早已歇下,如今只得皇后与皇帝做主,太监将此案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皇帝。

盛安帝如今不过二十有八,在他身上苏公公越来越能看见先帝年轻时候的模样,盛安帝没有出声,殿内众人只以为皇帝听完会生气,却听盛安帝只是淡淡吩咐道:“将发现刺客的几人带上来。”

几人不多时便被带到殿上,在刺客还没有抓住前,众妃选择离去定不是好的选择,与其性命搭在刺客刀尖,不如看场热闹未尝不可。

面见圣颜,宋知意与阿绒始终低着头,几人一同跪下行了礼。

温行止率先开口道:“陛下,据宫女阿绒禀报,今日因之琐事由宫女阿欢代替她为铃兰送去衣物,而阿欢恰巧见到那名刺客。“

盛安帝:“谁是宫女阿欢?“

宋知意径直将头磕到地面。

“怎的不说话?“

温行止开口解释:“陛下,此人乃是哑女。”

“只有你与那名刺客近身接触过,她的身上有何特征?”盛安帝仿佛不曾听见温行止的话,自顾自问着,皇权高高在上,如此倒像是在为难一个哑女。

盛安帝早些便听闻此事,私底下自然会有人将此事告知他,他曾见过温行止呈上的奏折,内附了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见到字迹的瞬间他便愣了神。

只见宋知意俯身一拜,从袖子掏出手帕,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手指上的血迹顺着手上动作划动,引得殿中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不多时,便有太监将手帕呈到盛安帝手中,皇后此刻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

“一名浣衣局的宫女,竟会识字甚至会写字。“盛安帝像是随意喃喃道,又吩咐道:“让侍卫带人,搜查宫中所有宫人。”

又将手帕递给身旁的侍卫,那侍卫瞬间明白了意思。

“朕许久不曾见过纯妃了,甚是想念纯妃宫中的珍藏书籍。”盛安帝看向纯妃宫中的那名宫女,“你家主子怎的不曾来?”

“回陛下,娘娘近日身子抱恙。“

“抱恙?“盛安帝声音中像是带着讽刺,“朕记得纯妃的永安宫离皇后的凤仪宫并不远,不如让纯妃送来。“

那宫女求助的目光看向梁贵妃,梁贵妃起身求情:“陛下,纯妃妹妹身子抱恙,更深露重,此时让妹妹送来怕是会加重妹妹病体,带明日臣妾让人取了,或是让宫人去取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梁贵妃说的委婉,盛安帝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冷冷道:“纯妃宫中的婢女如此不知规矩。“

苏公公怒斥:“大胆宫女,竟敢忤逆陛下旨意。”看似不过是在训斥一个宫女,其实亦是在敲打贵妃。

梁贵妃却不让,回应道:“陛下是在说臣妾不知礼数?”

盛安帝微眯眼,淡淡的看着梁贵妃,却没有说话。

殿上的气氛像是在此时降到了冰点。

直到皇后怒道:“贵妃你逾矩了。”

那宫女颤颤巍巍:“奴婢这就去请纯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