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这些蛮...这些英勇的战士,真不是我杀的!”
“我...我不会战斗,连斧子也握不稳。”
“如果可以...请俘虏我吧!”
苦修院,主教堂内。
李胡安被三个维京人堵着,侧倚墙壁坐在地上,正捂着腹部伤口自证清白。
他才完成附身,人是原主杀的。
说完,李胡安故作紧张,迅速观察环境、判断情况。
血迹斑驳的地板,横七竖八的尸体。
围堵的三个蛮子是劫掠者,地上的尸体大多是苦主信徒。
今天是星期日,是苦主信徒们“诉苦”的集会,也是维京人突袭劫掠的最佳时机。
因此,手无寸铁的信徒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教堂被轻易攻占。
原主显然也是信徒之一,自然难逃无妄之灾。
好在,原主留下的伤势不重。
凭借这副身体,李胡安应对三名蛮子绰绰有余。
只是...
没有武器。
最近的武器是一柄斧子。
斧子的持有者,那位重伤蛮子,此时正仰面瘫倒在李胡安身前的台阶上。
重伤蛮子的嘴唇张合之间,血迹斑斑的络腮胡随之抖动。
那柄斧子显然是他的心头好。
劈碎了胸腔,深埋入胸膛。
他似乎拼尽全力想将斧子拔出。
于是,攒足力气双手猛推一把;取斧失败双臂耷拉一边;疼痛难忍皱眉呻吟一阵。
循环往复,让人揪心。
见李胡安看过来,重伤蛮子的喉咙如破风箱一般抽气。
他颤巍巍举起右臂,弹出一根手指恶狠狠地虚点,手指狠戳李胡安的脑门。
赶来支援的三名同伴不明情况,此时竟然还在犹豫。
他要指明真凶!
忽地,重伤蛮子瞪大了眼。
他伸出的那根手指被李胡安一把握住,其余几根也被一一掰开。
“哈哈!”
李胡安用力与重伤蛮子握手,对着三位蛮子露出自信和善的笑:“我能治好他!”
三位蛮子愣神的功夫,李胡安已经扑在重伤蛮子身侧。
无视惊恐神情,忽略耳边惨叫。
他的双手干净利落地没入重伤蛮子的胸膛,硬生生在碎骨烂肉中掏出了斧头。
“呃啊!嗬!嗬!”
重伤的蛮子瞪着眼,剧烈喘息。
那把染血的络腮胡子不抖了。
补刀成功,缴了武器。
李胡安心中安稳许多。
没了潜在的被偷袭的可能,局面的不可控因素降到了最低。
他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粘稠血液道:
“嘿嘿...治好了!”
对面的三位蛮子已经愣住了,彼此交换眼神。
劈了自己兄弟一斧子!还要折磨他!?
妈的!还敢笑?
是挑衅!
维京战士,宁死不受辱!
于是,几人咆哮着冲向李胡安。
然而...
战斗只持续了片刻。
当啷一声!
最后一个蛮子弃了斧子,撒腿逃向教堂大门。
反观李胡安,此时正将斧子夹在腿缝,咬着衣摆处理腹部伤口。
那蛮子已经扑到门前,才伸出手,正要抓门。
“呃啊!”
一柄斧子镶在木板上。
斧刃一侧,蛮子的手掌血流如注,一截手指掉落在地,另外一截则藕断丝连。
左臂疼得近乎失去知觉,牙根都咬软了,疼痛依旧直击大脑,不减分毫。
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跌跪门前。
头顶着门板,捏紧左手大口喘息。
热汗融了血,在脸上划出几条道。
蛮子缓过口气,扭头一看。
只见李胡安已经勒好腹部伤口,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蛮子慌了,捞起断指,揣进口袋。
正欲起身逃跑。
一只染得血红的手插入视线。
那只血手稳稳握住了斧柄,也挡住了去路。
蛮子跌坐在地,拧过身子。
两瓣屁股协力使劲,后背贴在木门上。
风钻入破烂门板的孔洞,吹得背心的汗落了。
蛮子恢复几分理智,视线一路向上移,看向站在身前的男人。
只见对方那件斑驳血衣点缀着密集光斑。
衬得血更红了,人也更狠了。
而那张脸上的血迹已经分了层,手抹的血红底子上溅着新鲜的血点。
也许...
也许还会再溅上自己的那份。
想到此,蛮子咽了口唾沫,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扬起了脖子,闭上了眼。
尊严比命重!
“几个问题,答完活命。”
活命?
等了许久,只等来冷漠平淡的话。
蛮子瞪大了眼。
他咬牙切齿,瞪着李胡安。
眼睛如同被风吹过的木炭,冒出星点火光。
同伴们悉数战死,偏偏留下自己拷问。
难道是认为自己怯懦吗?
这是羞辱!
然而,那两团火只燃了片刻便熄灭了。
蛮子眼神黯淡,像具傀儡:“问吧。”
李胡安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这是艾林大陆的哪个位置?”
“克里斯莫苦修院”
蛮子直截了当回答,甚至不断补充:“在塔拉联盟边界,最近的城镇是墨利克。”
李胡安有些稀奇,像是见了濒危物种。
死前求饶的维京人罕见,但也不是没遇到过。
然而,如此配合的软骨头实在珍贵,几乎与这片大陆上的传说生物一样少见了。
不过,这是好事。
对照脑海中的记忆,李胡安大概确定了自己位于艾林大陆西南侧。
于是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蛮子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指节断口。
对此,李胡安非常理解。
对方只是一时糊涂,还抱着“不直接出卖就是没有出卖”的固执想法。
他愿意帮对方矫正。
于是,李胡安拔下门板上的斧子,在蛮子的脸上刮蹭斧刃上的血。
刮干净后,对着那截脖子比划。
以斧刃的锋利和皮肉的柔软,在脖子上开口肯定比让蛮子开口简单。
他抡圆了斧子,正要挥出。
“等等!”
豆大的汗珠滚落,蛮子的苍白脸皮沾了血,终于恢复几分红润气色。
他的目光自侧脸收回,舔了舔苍白嘴唇:“在祭神。”
一听祭祀,李胡安立即起了兴趣。
“祭神?在哪?离得远吗?”
“在...”
蛮子似乎很纠结,挣扎着起身。
手指扣入孔洞,断口再次涌出鲜血,他却不管不顾。
“在‘黑池’”
蛮子彻底站稳,盯着李胡安道:“伯爵大人亲自主持的,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你别杀我。”
李胡安听罢,开始权衡。
这次的运气不错,他的附身对象很强,留下一具带伤但还算强健的身体。
目前的局势看似尽在掌握。
然而,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原因在李胡安自己身上。
作为外乡人,他似乎被当地死神盯上了。
自打穿越后的第一次死亡开始,他变成了一个游魂,虽然可以不断附身重生,但却始终被困于死亡循环之中。
有些类似前世的电影“死神来了”的情节。
知道会死,但无法确定死亡方式。
正是因此,他此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祭祀存在缥缈的逃出循环的希望。
但前往祭祀地点,必然要面临被北方人围攻,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另一方面,目前的情况相当不错。
尽管已经失败了五十次,可李胡安还是生出同一个念头:
也许这次真能活下去?
不过...
长远来看,祭祀显然更重要。
李胡安拿定主意,忽然听到笃笃声。
抬眼一看,是蛮子在敲打门板。
“怎么样?我带你去,你需要保证我的性命,而且要先包扎我的伤口。你擅...擅长治疗,不是吗?”
蛮子说完,不禁舔了舔嘴唇,随后慢慢伸出左手,专注地盯着李胡安的双眼。
他眼皮抽搐,面色涌现一抹怪异红润。
而此时,李胡安正垂眼,盯着对方手指的断口。
确实有些惨。
血痂破裂,指骨清晰。
他正要开口。
噗!
一团血雾爆散空中!
蛮子扑上前,扣死李胡安。
他的后背紧贴破门,不断将李胡安向怀中拉扯。
断裂的舌头涌出鲜血,鲜血顺着嘴角流淌。
蛮子竭尽全力嘶吼:“牢丁!(奥丁!)”
咔嚓!
门板应声破碎,人体即刻被洞穿。
鲜红矛头自蛮子腹部冲出,仍旧去势不减,刺向李胡安的腹部。
刺中了!
见此,蛮子扶住长矛,大笑咳血。
不一会,他身子前倾,双手无力垂落,犹自喃喃嘀咕:“哇呃...哇呃哈啊...(瓦尔哈拉,Valhalla)”
蛮子已然被钉死在教堂大门上。
“神经!”
李胡安收起抵在两人之间的斧子,拨开顶在腹部的矛。
才处理好的伤口又撕裂了。
胸前的血污是斧子割出的新伤口在渗血。
他被遮挡视线后,立即后撤收腹,用斧子隔开距离。
仓促之间,斧刃压在了自己一侧。
总的来说,没受大伤。
李胡安转动教堂大门。
门板吱呀叫喊,坚持到一半,终于彻底散架。
阳光直射,他眯起眼。
教堂外,维京人撑起盾墙,墙后几人已经搭好弓。
萧杀气息扑面而来!
不出所料,李胡安被包围了。
他盯着压在门板底下的两节断指,脑海中闪过流传于维京社会的古训:
“劈开的头颅不会酝酿阴谋。”
蛮子塞出断指,通知了前来查探的人。
于是拖到大部队赶到,玩了一出里应外合。
事后分析自然清晰,可之前怎么没想到?
历经死亡折磨,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磨砺出冷静细致的性子。
可忽然听到祭祀消息,心中仍旧起了波澜,乱了阵脚。
李胡安摇头,兀自可惜。
如今倒好,一场血战难以避免,白白错失了祭祀的良机。
他捏紧了斧子,面色有些难看:“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哎!哎!单挑啊!”
这是场单方面的碾压。
维京人不顾自身死活,却只是生擒了李胡安,将他绑了。
腕子上的粗粝麻绳如同石磨,在干涸伤口中榨出新鲜血液。
李胡安恍若未觉,任由对方拖拽。
正暗自琢磨,忽地听到了维京人口中的“英勇”、“祭品”等词汇。
他眼中闪烁精芒,压下了投机逃跑的打算。
机会来了!
李胡安乖乖跟随,前往祭祀地点。
不一会,眼前出现一片树林,林子前方聚拢了狂热的维京人群。
他们自行分成两列,争相迎接祭品。
从两堵人墙中穿行绝对是最糟糕的体验。
承受的不只是炽热目光,还有头顶、身上爬满的好奇的手,或摸或捏,有些试图伸向屁股和大腿,甚至更紧要的地点。
李胡安的呼吸不由粗重。
好在,这段难熬的路不长,终点到了。
那是一方祭坛。
三级石阶上方,几块巨石支起一张简陋的石板,石板上端放着一柄维京战刀,刀旁摆着个石盆。
石盆的造型古朴,边缘刻画着三个古怪人像。
其中一人,长脸上的鼻子宽大挺拔,是个独眼老人。
老人没有脖子,嘴巴与胸膛连在一起,身穿战甲,手持长矛,正是奥丁。
认出一人,旁边的两位自然也不难猜。
手持战锤的是托尔;另一侧,下肢挺立着的是弗雷。
如果不是盛了一盆血,这物件或许会让人联想到博物馆。
祭坛不远处有四个栅栏。
九鸡、九羊、九狗,以及...横七竖八扔着的八人。
无一例外,全部被抹了脖子。
李胡安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
血液上涌,他浑身颤抖,兴奋起来。
这就对了!
而能对抗死亡循环的,只有这些诡秘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