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国边界,地处峡湾。
墨利克的地理位置是取之不竭的财富。
密集的人流带来旺盛的需求。
在这里定居的人,可能有一半经营着酒馆旅店,另一半则是忠实顾客。
星罗棋布,大大小小。
这显然是人们最喜爱的夜生活。
不知第几家名为“墨湾”的酒馆内。
忙活了一天的人们,此刻各自借着酒气吹嘘,宣泄积攒一天的怨气。
炉火旺盛,脂灯昏黄。
的确是个歇脚休闲的好去处,酒客几乎坐满了。
最主要的顾客是行商。
他们东奔西跑,倒买倒卖,从事着墨利克最普遍的工作。
最常见的肉类、谷物、干柴,必备的玻璃珠、皮革、铁器。
以及珍贵的皂石、鹿角、磨刀石,甚至海象牙、遥远东方的纺织品。
种类繁多,包罗万象。
慧眼、勇气以及灵通的消息,是这类人生存的关键。
当然,这个行业少不得运气。
动荡之中,物品的价值是最难预测的。
一辆马车,豁出条命。
一夜暴富并非梦想,枯骨黄沙也稀松平常。
这类人做生意时从不拖家带口。
因此往往独自喝酒,最多协同几位护卫伙伴。
总之,混迹酒馆的人群中,占据视野最开阔位置的一般都是这类人。
而此刻的墨湾酒馆内,格局也是类似的。
熟客几乎都是行商。
他们大多有固定偏好的座位,也都是些视野开阔的好位置。
而真要论数最好的位置,当属进门右手靠墙的居中的桌子。
那位置着实不错。
炉火不远不近,免去了店门开合灌入的寒气,喝得兴起时冒汗时,脱衣解带也更加自如。
头顶墙壁上挂着最大的一盏脂灯,哪怕看书写字也足够明亮。
只消抬头,酒馆的情况尽收眼底。
然而,在拥挤酒馆中格外显眼的黄金位置,此刻竟然还空着。
常来的酒客进门,都会先望向那里,看到空荡的座椅,会心一笑。
至于新酒客,往往也会看上那个位置。
但无论谁问起,都只能听得一句“有客人了”,哪怕多一个字也没有。
李胡安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着那桌上的残羹冷炙,随意换了临近的一桌。
“四角麦酒,一份烤羊排。”
说着,李胡安将一枚银币放在桌上。
银币种类看似繁多,但大多是以查理曼大帝在多雷斯塔德所铸造的硬币为模版仿制而成。
修改方法简单粗暴。
将大帝置换为本国国王,再增添一些区域特色。
就如李胡安手中的这枚,正是北方人推行不久的新硬币。
这是他在练习吊死之人时捡到的。
硬币的使用方法也极其简单。
每一枚都在两厘米左右,白银含量大致相同,重量也一致。
根据货物价值,以一枚硬币作为基准。
不够就补,超出便切。
以物易物的年代,一枚硬币的购买力相当大。
比如眼前的女孩,正在硬币上比划着如何均匀等分六块。
李胡安掀开兜帽开口:“切四份吧。”
女孩闻言抬头,先是恐惧,随后立即喜笑颜开。
她利落地将硬币切好,前去收拾位置,风尘仆仆的李胡安终于坐下。
麦酒到了。
他面朝墙壁坐着,细细品味麦酒。
入口清爽微甜,有独特的浆果香气,酒精气味并不浓烈。
尾段稍苦,恰好平衡先前的甜味,口感相当丰富。
畅饮一角麦酒,李胡安舒畅的叹气。
他许久没喝到酒了。
羊排并不腥膻,火候正好,调料稍差,但也足够鲜美。
正吃得尽兴,酒馆忽地一阵喧哗。
“哈哈哈!”
身后传来酒客们的集体哄笑。
李胡安回头,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男人进门时绊了一跤,似乎擦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直吸气。
因此招来众人哄笑。
他似乎并不在意,转身笑着对女仆役说:“呵呵,我去得久了,再上些酒吧。”
随后转过身,又昂着头。
此时,了解最新情况的老酒客纷纷出言调侃。
“特瓦林又让女人打啦!”
“嘿嘿,我早知道!那姑娘性子烈。就你这小身板?吃不消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出门时我才来,现在酒还温着呢。”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受过他祸害的人呐,都说他那方面不行!”
男人也不反驳,径直走向专属的位置。
像国王巡视卫队一般,左右看着,将目光中的不屑传达给那些老酒客。
他在窃窃私语中落了座,正是李胡安的斜对角。
等他坐下,酒馆也不再喧闹。
只是酒客口中仍不时传出有关男人的风流韵事。
李胡安听了几句,继续吃喝。
不相关的人和事,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身前的光线忽地被遮挡,是男人起身时遮了脂灯。
男人走两步,坐在李胡安对面。
“你好,朋友,我叫特瓦林。”
对方不请自来,李胡安心中不悦。
他不愿意受人关注,自然不想与这等风流人物扯上关系。
于是只看了男人一眼,便继续切割盘中的羊排,将羊肉一块块塞入口中。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男人却自顾自继续说道:“我是一位吟游诗人,最爱结交好友。”
听得吟游诗人,李胡安抬起头,毫不顾忌地打量。
对方的着装容貌倒是很符合吟游诗人落魄的形象。
拉碴的胡须,披散的棕发。
眼瞳碧蓝,但似乎永远没有焦点,带来一种散漫不羁的感觉。
面容俊朗,身材高大。
哪怕不修边幅,也的确符合酒客们口中的传奇故事。
男人撩起长发,展开双臂,主动配合。
待李胡安收回目光,他笑着道:“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休伊特。”
下意识开口,险些说错。
以往死得很快,从没产生过什么代入感。
如今已然成功复活,休伊特这个名字可能会他陪伴许久。
得尽快适应才是。
......
......
面对死缠烂打,休伊特没有直接驱赶。
而是尝试与对方接触。
对方作为吟游诗人,总会知道一些诡秘故事吧。
交流一番,说不定会有收获。
于是,他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特瓦林摇头,随后开口道:“我每天都在这喝酒,但很少见到像你一样有趣的人。”
他不准备走了,将酒与食物搬到桌上。
随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怪人。
怪人自然是指休伊特。
休伊特感受到目光,摸摸鼻子,自嘲道:“我遭遇了战乱。受伤昏迷后,鼻子不知被哪个畜生啃了一口。”
他的鼻子有些狼狈,仍然是光秃的状态。
没人会嘲笑残缺的人。
但身处混乱的年代,残缺者的艰难从来不只在于那些嘲笑。
只丢掉鼻子的人,已经走了天大的好运了。
“这些国王只想将土地握在自己手中,从不考虑土地上生活的人。”
特瓦林不置可否地点头,表示同情。
他满脸愤怒,显然也痛恨战争。
“不过嘛”
下一刻,特瓦林再次变换饶有兴致的表情,微笑着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