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并不相信什么人会发光，他只相信毛爷爷会发光。
7月9日晚上他熬夜了。
因为7月10日的凌晨2点，是意大利对阵法国的世界杯决赛。
到这种时刻，他就想一个人。
先前朱星宇几次提出要搞几个人一起看世界杯决赛，这样比较有氛围，但都被他拒绝了。
与那种在众人面前宣布自己买到意大利是冠军进行装逼相比，一个人默默的在家里等候结果更让他有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希望别人比自己有钱、别人比自己牛逼、别人比自己运气好。
你装了一个比，让人知道你有钱，会发生什么？
大部分人的感受是酸，但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少部分人会想到和你借钱；
剩下的人他们会想，为什么不能把你的钱变成我的钱？
所以倒不是他不喜欢装逼，而是他冷静的知道哪种对自己更好。
因为是世界杯决赛，陆爸陆妈也没有太管他熬夜的事，陆爸本来还要看的，一看是两点就算了。
于是就只有陆长歌一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第7分钟，齐达内踢出一个大胆的勺子点球，皮球击中横梁的下沿反弹到球门线以里；
看着第19分钟，马特拉齐将功补过接皮尔洛开出的角球头球扳平比分；
看着第109分钟，齐达内用头撞马特拉齐胸部，然后红牌下场；
看着比赛进入点球……意大利左后卫格罗索假动作骗过门将，将球踢进！
5:4！
意大利是冠军！
陆长歌不是不知道这个结果，但真的变成事实又是另外一种体验。
7倍的赔率，除掉要交的偶然所得税，他可以到账15.6万。
数额看似不高，可在2006年，淮水县一套100平左右的房子差不多就是这个价钱，普通人的收入一年就5、6万块钱，出门买个鸡蛋饼1块、再加个蛋才1块5.
太多太多家庭都没有这么多的存款了。
也就是他经历的多了，否则后半夜都睡不着。
但他自己知道，明天很重要，不能迷迷糊糊的去领钱。
所以大概睡到中午他才起来，洗漱好后拿了一个空包、银行卡以及放在床头柜抽屉里保存好的彩票凭证出门。
反正给现金他就用包，转入账户他就提供银行卡。
出门以后他先去了一趟体彩销售中心，因为得询问一下去哪儿领奖。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秃顶的老大爷在对着墙上的彩票研究，其余就没人了。
收银柜后面还是那个熟悉的胖胖大妈，这次她看着陆长歌眼睛都放亮光，“我就说你要来。你是买两万八的那个小伙子，我记得你。”
陆长歌料到了，虽说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在淮水县一下子买两万八估计几年都不会有一个，印象深刻倒也正常。
“我来想问一下，去哪里兑奖。”
“凭证呢？我看一下。”
陆长歌没把凭证给她，只拿出来给她瞧，“没错吧？能兑奖吧？”
“没……没错。”
“这个奖要兑的话，是去市里还是省城？”
“我来给你算一下。”大妈表情总是有些失神，估计在懊悔自己没跟着买，摸了几下计算器之后说，“20万以下，按规定去市里。20万以上去省里。”
陆长歌也不废话，“地址您知道吗？”
“知道，在山阳区长沙路4号。”
陆长歌本想拿纸记一下，但听到是这么简单的名字便放弃了，“谢谢。”
胖大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略微失神，是真羡慕啊。
人在巨额金钱面前干出什么都有可能，陆长歌记得新闻上报道过一件事。
有个人去买刮刮乐，但是付钱慢了一步，其实也不叫慢，因为平时刮完付钱还是付了钱再刮都可以，根本无所谓。
但真的刮出奖，这次就有所谓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兑奖的时候，卖家说我不卖了，你把东西还给我。
他人傻了，当然是坚决不肯，一张刮刮乐才多少钱。
但卖家就是一口咬定，你是没付钱吧？没付钱就不算真的买。
你说你现在付钱买？
对不起，我不卖了，买卖得讲究一个自愿原则吧？
陆长歌见多了脏的，所以说小心着呢。
在他出体彩销售中心的门店后不久，另外一个人走了进去，此人认出了陆长歌的背影，不过距离稍微远了些就没费尽扯嗓子喊。
进去以后他看到发呆的胖大妈有些奇怪，“姐，你咋了，看什么呢？”
来人正是教练孟猛。
胖大妈带着某种酸味与憧憬说：“刚刚有个小青年，买中了意大利冠军。我算了一下，奖金得有十五万。”
孟猛呆住了，“谁啊？刚才出去那个啊？”
“是啊，当时来下注的时候就很怪，两万八啊，咔一下就买了。人看着也不大，不知道哪来的钱。家长心也大，中那么多就让孩子自己来取。”
一瞬间，孟猛脑海里闪过好多的想法。
他想到自己抽了他两条烟、吃了他一顿饭，可是烟、酒好像都不是很好，没多少钱。
他还想到，校领导和他交代这几个小孩的报名费按最低的收。
本来他以为除了那两个领导家的小孩，剩下的没什么，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钱！
而且敢拿两万八下注，说明他还有更多的钱，有多少？
他不敢想。
“我不发呆，你又发呆了是不是？”
孟猛回神，“啊，我在想事儿。几点了？我得回驾校了，中午不能走太久。”
“刚到就走，那你出来干嘛？”
孟猛也没管她。
到了下午，他就在教那三位练车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打听陆长歌的家里情况，得到的消息自然都是他是普通家庭。
而且他们明显不知道陆长歌那小子很有钱。
孟猛没有多说，心里却已经能得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他家里确实一般，是他自个儿最近刚刚有钱的。
换句话说，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子，手里有十五万。
这句话值得细想。
另外一边，陆长歌顶着大太阳赶车去了市里，市里相对规范一些，看到他的凭证之后就直接给他介绍兑奖流程，然后照章办事。
十几万，没有让这些工作人员太过失态，能到这里兑奖的，数额都不小。
就是流程长了点，尤其缴纳20%的偶然所得税让他心很痛。
想象中的领钱过程多少有些轰轰烈烈，实际上就是平平淡淡的走流程，然后拿钱走人。
再次站上街头，看着喧嚣人流的陆长歌有种想打电话的分享欲，却又不知道打给谁。
还好他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有钱能揣兜里，这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了。
回去以后，第二天他没出门，稍微计划了一下后面怎么弄的事。
首先是考虑到现在的股市行情，大部分钱他肯定要留着买股票的。
少部分，留着自己用，身上一直只有几百块，其实不太习惯的。
关键是蔡越欠他们家的两万八，
印象中，因为蔡越跑路，陆爸陆妈懊悔的小半个月都吃不下饭，不是说心眼小、爱钱，而是陆爸本来就是经营小本生意，两万八不是一笔小钱，再叠加儿子要上大学，还得一笔学费、生活费等等。
这对上有老、下有小的夫妻本就是靠着勤劳节俭才把日子过起来的。
陆长歌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找个理由把这两万八给他父母。
钱只是数字，父母的开心快乐更重要，又不是这辈子再也挣不到两万八了。
老实说，就算他决定不给，后面天天在家看父母长吁短叹的也容易忍不住直接说了。
那样反而更麻烦，因为按照陆爸陆妈的胆小心思，肯定把钱全部拿过来存银行，不可能给他继续买股票。
带着这个心思，陆长歌又去了一趟驾校，他已经连续好多天没去了，冷不丁的还是出现一下比较好。
到了那边，朱星宇告诉他，尹安言问过为什么他不来。
闹得尹安言脸都红透了，连连否认。不过像是狡辩，应该是真问过。
等他坐上车的时候，孟教练说了句很奇怪的玩笑话，道：“几天不来，像是发财去了是不是？”
其实算是寻常的玩笑话，但陆长歌总感觉怪怪的，在他否认以后，孟猛也没继续追问。
但到了要结束的时候，孟教练过来提议，说：“正好今天陆同学来了。我做东，请你们玩玩去吧？”
朱星宇道：“玩啥呀，孟教练？”
“吃吃饭，打打麻将嘛。陆长歌麻将技术蛮好的嘞。”
他那个外甥乔国范说：“来钱不？来钱有意思一点。”
“我不去！”
一向都话少的贺菲儿忽然有几分坚决的表达了意见。
孟教练只是笑笑，“陆长歌呢，你去不？”
“他也不去，我找他有事。”贺菲儿继续说。
有事？
尽管贺爷根本没和他说过今晚是什么事，但陆长歌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说：“我们确实有事，下回吧。”
“这样啊，那好吧。”
出了驾校，大家各自回家。
陆长歌电瓶车刚开出去五分钟，贺菲儿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陆哥，那个孟教练是个赌鬼，不能和他打牌打麻将。”
听了这话，他眉头一皱，把电瓶车停在路边，问：“什么意思？”
“我一直没和你们讲，我妈的二婶和这个姓孟的同村。所以我早就知道他好赌，而且有一帮朋友，还会给人下套。昨天下午他有意无意的问我你的家庭情况，我就感觉不对了。”
陆长歌想到可能是自己有钱被人知道了，只是想不明白孟教练怎么知道的。
至于贺菲儿说的这些套路，他完全明白。以前他搞城市拆迁，一早就知道拆迁户是有人盯着呢，拆迁款一到账，马上就有人找各种关系搭上你，然后套路你。
以赌博来说，就是先让你赢钱，尝到甜头，最后让你输光。
“我知道了，谢了，贺爷。不过以前一直没听你讲啊。”
“这是猪哥找的人，我怎么好讲？”贺菲儿说，接着她又嘀咕，“但他忽然盯上你也挺奇怪的，你不会两万八没还给你爸妈吧？”
“怎么会。”
“行吧，反正注意点儿吧。”
“嗯。”
什么叫好朋友，这就是啊。
虽说他不爱好那些吃喝玩乐，但有人有心算你无心，谁也不敢担保自己绝对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