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醒

日子已近十二月,才又下了雪,更是冷的厉害了。

东宫后花园儿里,中着大片的梅树,原来是左郦喜梅,后来久了,也成了一片景,无事这里坐坐也倒,独有一番雅致。

多日在院儿里没出来,这会儿一瞧着这雪景,也算松松皮骨,缓口气。

花园儿里做事儿的下人不少,都悄悄抬眼偷看沈全懿,都在心里暗自赞叹这样的容貌竟然未得太子爷的宠。

杏叶微微皱了皱眉,这到底是外头院儿里的野惯了,没规矩的,想着就要训斥几句,沈全懿摆摆手,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事儿,要是再计较起来真就是没完了。

“整天病恹恹的,伺候不了太子爷,这样的人进东宫做什么。”

虽声而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只一眼沈全懿就知道来人是谁。

梅林一片不小,沈全懿寻声转身,王玲嘴角的笑突然一顿。

将人视线对上,冷冽的冬风,吹动沈全懿额前的发缕,露出黛黛弯眉和明亮的似浸了水的眼睛,只是轻轻一笑似嗔怪痴情。

或许因为久病,她的身子看着极是纤细,精致的小脸儿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樱红的唇角又微微上挑,如寒冬里最后一抹晚霞,绮丽漩溺。

“王姐姐。”

沈全懿没搭理王玲头一句话,面上还保持着再见的体面。

看着那一张脸,王玲心里头有些嫉妒,不禁想她若有那么一张脸,还怕抓不住李乾的心。

“好看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王玲不屑的轻嗤一声儿。

“桃叶,你怎么在这儿?”杏叶看着王玲身侧站着的桃叶,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会这就快就攀上新主子了,莫不是之前就早有勾连?

王玲得意的挑了挑眉,冲着沈全懿轻笑:“哦,听这话的意思,原是妹妹跟前儿伺候的丫头?我倒是不知,这几日太子爷常歇在我这儿,太子妃娘娘怕下头人照顾不周到,送了几个伶俐丫头来。”

“下头人便得了消息,一溜烟儿的都想来,可是你说呢,我这儿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这桃叶啊,跪着求了我好几天,你说我也不忍心。”

王玲叹了两声儿,下头的人最会看风向了,如今王玲得意,就成了香窝窝,特别是左郦给王玲换了住处,在乐曲阁,那院儿是在李乾书房后头。

左郦对王玲的抬举不竭余力。

“也是应该的,姐姐是太子爷心尖儿上的人,如今谁不知道府里头,姐姐的盛宠,无人争锋,我这地界儿小,人家有向上心思,要到高处去,也怪不了人家。”

沈全懿说的规规矩矩的,还微垂了头,任谁看都瞧得出这是给王玲服软。

“你明白就好,只可惜心思再通透,一个妾没有宠爱,实在低贱了。”

王玲“啧啧”两声儿,浩浩荡荡的王九曲廊那里去了。

“姨娘。”杏叶有些担心。

虽说藏拙是好,可太软和了,也遭人欺负。

“着急什么,一时口舌之快,过不了多久。”沈全懿脸上的笑容维持着,一直到目送王玲远去。

“你说,王姨娘这是往哪儿去了。”沈全懿淡淡的问了一句。

杏叶一顿,瞧着这方向,当然是春雅院儿了,这府里头后院儿里,就数春雅院儿地界儿好了,四周通透,又有竹林,廊前又有池塘,夏日可是好去处。

想着,就回神儿了。

九曲廊的雨亭里,石凳上,被珠莲铺着厚厚的垫子,顾檀身上裹着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因着有风,她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里的香炉攥的紧紧的。

虽这样坐着可瞧只往一个方向看呢。

不久,北面儿便有人来了,王玲这几日正是得意之时,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她身侧拥簇着许多丫鬟婆子,这显然巴结的人不少。

“你就是王氏。”

王玲被人围着,原没瞧见顾檀,后来听着声音,才寻着忘了过来。

下人们也都反应过来,一看是顾檀忙都行礼,王玲心里头有些不满,众星捧月的感觉还没享受多少,就被打断了。

她懒懒的随意的福了福身。

“侧妃娘娘真是好雅致。”

王玲对顾檀的态度,让众人都微微一滞。

“原来就你这般人,也配伺候太子爷,真是笑话,如今咱们府里头真是没人了,太子妃娘娘竟还记得有个你。”

“你方才行礼动作粗鲁无比,只怕是乡间村妇学两天,规矩也比你要得体多了。”

顾檀说话不好听,王玲暗自攥紧手,双颊就涌上一抹绯红,虽知道顾檀凶名在外可是她才承了宠,可太子爷一连几日都宿在她屋里头,顾檀如今的宠爱也比不上她,她如今有宠,怕什么呢。

想着,胆子大了起来。

“侧妃娘娘教训的是,就是不知娘娘到了太子妃娘娘那儿,侧妃娘娘的规矩是不是比奴婢得体。”

话一出,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珠莲有些惊讶,自她伺候顾檀来,可从未见过有人对上顾檀还能这般。

顾檀不屑挑眉,低低睨了一眼,忽然冲着其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王玲踌躇,有些害怕。

“怎么?你可是太子妃娘娘看中的人,我能把你怎么着了。”顾檀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畏缩的王玲。

话到这份上了,虽不解,王玲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看着王玲身上崭新的料子,顾檀轻笑一声儿,去拾桌上的茶碗,只是宽大的袖子,不小心掀翻了桌上的茶碗,王玲登时被浇了一身。

待反应过来,已觉湿了半个身子,风一吹,冷嗖嗖的,王玲一下捂脸哭起来了,脸上的妆花了,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定定回望顾檀。

“我瞧王姨娘是有些发昏,今日天儿凉,正适合跪上一个时辰清醒清醒。”

说着,顾檀起身,弯下腰去拿着手里的帕子,亲自替王玲拭去泪痕,她手上的劲儿用的大了一些,上去胡乱瞎抹,口红和胭脂在脸上揉在了一起,看着比唱戏的花脸儿还要滑稽。

瞧着愈发满意了,顾檀展颜道:“清醒一些好啊,你们说是不是呢?”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哪敢又说不合适呢,纷纷便称是。

珠莲在一旁笑着,取了崭新的帕子替顾檀擦了擦手,又看着王玲:“奴婢眼神儿好呢,自来没看错过人呢,姨娘您一宛若月盘的脸,可是有福气的,时日还长着呢。”

“能的咱们侧妃娘娘教导规矩,您是头一个呢。”

珠莲说的,顾檀心里更是得意,看着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可是上好普洱茶呢,这样浪费了多可惜,就赏给王姨娘吧。”

说罢,顾檀起身慢悠悠的领着人走了。

剩下方才还拥簇着王玲而来的丫鬟婆子,个个的跑的比兔子都快,生怕被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