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愣住,翻身坐起,手上的书丢在了桌子上:“陛下原话怎么回的?”
怎会如此着急!
刘林赶忙将一封纸信从里衣掏出,手上的水还是晕染了墨迹:“回老爷,方才是林子轩林大人亲自来的,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您,说是陛下的手书。”
秦川接过信纸,上面只写着两个字——“速回”。
娟秀字迹,不容有失。
“他人呢?”
“林大人说特殊时刻不宜见面,门也不进就回去了。”
秦川随意看了信上的字两眼,刚要随手丢进火炉,突然看着“速回”的“速”字怔住了,拧眉细看。
刘林掸了掸身上的水珠,也好奇地凑上去,歪着脑袋道:“老爷,有什么问题吗?”
秦川头也不抬,往身后一指:“去,把我案上清风姑娘写的名单拿过来。”
关于清风的一切,秦川都专门备了小匣子专门放置。
想要找来,并不麻烦。
刘林小跑去书案,潮湿的室内,地上留下一行水印足记,随后又贴心地将门口的烛台也取来,让秦川看得更清楚些。
秦川拿着两封信纸,一左一右反复观看,他嘶了一声,轻轻瞥头看向刘林:
“你觉不觉得,这个‘速’字邮编的一撇,有点像清风信中‘人’字的这一撇?”
刘林啃着指甲:“好像是有点……不知道,老爷,像又说明什么?”
秦川眉毛拧成一个川字,片刻后摇摇头:“罢了,兴许是我多心了,我先回宫了。”
“最近两日可能都回不了家,如果有客来求御史的官位,你就拿着彪子给你的名单对比,如果是名单上的那几个人人就直接送客。”
刘林一听到彪子的名字就后背发凉。
那日彪子来给秦川送与太后勾结之人的名单,秦川正午睡,门童便把彪子拦在门外,谁知彪子把门童提溜起来就往里走!
就连刘林去拦,他把刘林也给提溜起来,顺手丢进了马棚。
没等刘林反应过来,秦川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了。
朱红色宫墙在雨中默默矗立,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一个身影腾挪翻转,极速向前。
“咔嚓——”
一道闪电照亮了秦川雨燕一般轻盈的身影,在守卫察觉到之前,秦川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了养心殿外的假山上。
女帝寝宫内是昏暗的烛光,寝宫上下的侍女太监已经被屏退,秦川顺利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五个窃窃私语的人。
嚯,真热闹。
女帝冲秦川招了招手,凤眸中无半点慵懒,周身都是肃杀的气息,上官无极老脸依旧垮着,但全身的精气神仿佛都集中到眼里,仿佛骷髅骨里只有两豆鬼火。
女帝身边是珠儿,还有一个看起来娇弱却眼神坚定的姑娘,秦川猜测是婉儿。
当他看到珠儿脚边跪着的人时,秦川有些意外:“陛下怎么把司徒宇提出来了?”
女帝神色莫测,珠儿将蜡烛凑近司徒宇,只见他脏兮兮的脸已经灰败,嘴唇呈现出异样的红润。
珠儿开口道:“再不把他弄出来,恐怕他就被太后毒死了。”
秦川挑眉:“太后一向是赶尽杀绝的。”
随后他眼神锐利,直视司徒宇:“当日我许给你的话仍旧有效,只要你能作为太后篡改遗诏的证人,首告有功,我依然能保你不死。”
司徒宇虽然被毒了个半死,但神智还算清醒,他没有回答秦川,而是扭头看着女帝。
秦川的话,当然不抵九五至尊来得有份量。
女帝居高临下道:“朕也允了。”
随着话语落下,司徒宇终于放心地点点头,慢慢趴下,秦川将他拖到一边休息。
上官无极将支持女帝的朝臣姓名说了一下,随后告诉女帝:“陛下,案子过了三年,誉王买凶殴杀王新武的证据如今已经不全,但是臣拿到手的证据,也足以让誉王与太后慌乱。”
女帝点头:“王新武案本就是为了给太后撕开一个口子,重头戏还是篡改遗诏的罪名。王槐那边也通知好了?”
“一切已安排妥当,陛下放心。”
婉儿听到这里,温婉的眸子闪着泪光,珠儿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突然秦川琢磨过味儿来,纳闷地看着女帝。
不是,你让我来干啥啊?
“陛下,深夜叫臣来有事吗?”
女帝有些心虚,抿了抿唇:“没事,只不过……朕看见你心里有底。”
她望向秦川的眼神幽深,是后者看不透的情绪。
哦,为了让你心里有底,就不让我睡好觉了?
秦川无语,但同时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地方,他的心也安稳了些。
一夜无话。
暴雨洗礼后的清晨格外澄澈,太阳初升之际,重鼓嗡鸣,大夏早朝开始。
先是由林子轩照例汇报了些市舶司的贸易之事,女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淡然,但修长的手指却在袖中掐破了掌心,太后垂帘听政,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正当众臣昏昏欲睡时,一个大臣缓缓脱下朝服,穿着披麻戴孝的白衣,面上悲恸,一步一步地走向女帝的位置。
“这!这这怎么穿成这样了?!”
“睡蒙了吧?”
“睡昏了也不能大不敬啊……”
群臣哗然,珠帘后的太后也忍不住皱起老眉道:“殿下何人,这样不像话!”
但当她看清王槐的脸时,一瞬间慌了神,仿佛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大胆!朝堂中举止怪诞,御前侍卫!快把这疯子拖下去!”
誉王站在太后身后,正盯着一旁的婉儿淫笑。
被太后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到王槐时,一瞬间仿佛被雷击中,吓得有进气没出气,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的惨白脸色,正在预料之中。
御前侍卫举刀,刚上前半步却被女帝抬手止住,她脸色温和,眼神却像刀子一般:“母后莫慌,且听听他想说什么,如何?”
“王爱卿,何以如此?“
太后理都不理女帝,王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于是嗓音沙哑,颤抖着手对御前侍卫道:“你们聋了吗?!给哀家把他拖下去!”
毕竟王槐此时此刻看起来确实像疯子,为了保护太后和女帝,御前侍卫正要向前一步时,秦川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
他一身朱红官服,对八名侍卫勾唇笑道:“几位弟兄可想清楚了。”
秦川不能动手,他若动手,太后正好把弑君之罪的帽子扣给他,可他又怎可能呆着不动:“朝中大臣有所冤屈,不是你们能拦得住的……”
所幸御前侍卫都是高官后人,家里长辈早已跟他们叮嘱过朝中局势,他们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领头的小伙子两眼一闭,身子一软,果断地躺在地上装晕,其他人纷纷效仿。
此刻,王槐离太后已经不足十步,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