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了。
他微微低下头去，推了推脖子上横着的剑道：“放心，唐某是言出必行的人，不会赖账的。”
安小姐轻哼一声，收起宝剑，然后将滑落的薄纱再次盖在脸上。
“安小姐，其实你问的问题，归结起来就是一个问题，那就是生存，对吧？”
安小姐轻轻点点头。
“生存是个很大的问题，想要让一个族群过上好生活，要做的事情并非是一蹴而就。换句话说，就算是给他们足够的银子，足够的食物，足够的衣服穿，那也是于事无补的。那只是一时间的享受而已，等食物吃完了，银子花完了，他们又会恢复原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走入这个误区了。”
安小姐顿了顿，想起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神色暗下去几分。她的确是送了大批资源回族内，但是大家不仅仅没有因此过上好日子，反而滋生一些人起了歹心，抢夺、迫害等等相继发生，更有的人纠集一批人，勾结外族之人侵吞族内的财产，让不少族人的生活雪上加霜。
没想到现在却被唐尘一句话就点破了。
“这是为什么？”
唐尘淡淡道：“因为人性，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一样，它天天坐在井里，觉得自己所看到的天就是一个井口那么大。但是当这只青蛙爬出井之后，就会被四周的广阔和天的无边所吸引。然而现在的问题是，这只青蛙只是趴在井沿上看到外面的天空，立即就会掉回到井里去，于是青蛙就想再爬出来。”
安小姐眉头微皱：“那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一辈子做井底之蛙？”
唐尘摇摇头：“有目标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这只青蛙却忘记了，它不是凭着自己力量爬出来的，而是借了别人的力量。就像是那些享受过好生活的族人，他们不是靠他们双手获得，而是别人给他们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会以为那是自己的力量，从而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再次去获取，但他们高估了自己，所以会摔得很惨。”
安小姐沉默了，唐尘的话听着很不顺耳，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因为她已经亲眼看到了。
“所以一个族群想要发展，首先一点，就是要获取足够的生存空间。”
安小姐一愣，生存空间是什么？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是说生存的地方吗？”
唐尘摇摇头：“不全对，生存空间不仅仅包括生存的土地，还包括安定平和的外部环境，例如没有外界的欺压，没有族人的内斗，还有着足够的土地，稳定的赋税等等，包含方方面面。但是归根究底就只有一点，那就是统治这片地区的最高行政官员。”
安小姐眼前一亮，唐尘的意思是说，只要把管理本地区的官员笼络好就行了？但随即眼神暗淡下来，轻轻摇摇头。
“这方法我试过，根本行不通。”
唐尘冷笑道：“行不通？是你没明白一个道理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之前所用的办法，乃是去找一个你自以为很有权势很有身份的人依附，想要以上层官员的权势来以势压人，谋求管理的地方官员，对吗？”
安小姐眉头皱得更紧：“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因为天高皇帝远。上层贵族是权势很大不假，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就算那些上层贵族愿意帮你，下达了指令，但是也只能解决一时间的问题，时间久了，还是会恢复以前的样子。举个简单的例子，朝廷抽取的商人赋税，是十五税一。但是这项政策下发到各个地方，可就是百花齐放了，单单柳州城就是十税一，青州那边则是十二税一。”
“这些情况，你以为皇宫里的那位不知道吗？他当然清清楚楚的，却没有处置，那是因为各地方的情况大有不同，而且他一个人也不可能事事躬亲，还需要手底下的人办事。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不激起民怨，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
安小姐呆住了，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非黑即白的世界。觉得那些做官的人，没几个十好人，那些贪官污吏是没被皇帝察觉，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听完唐尘这一席话，她忽然感觉自己太幼稚了。
唐尘没管安小姐怎么想，继续道：“目前要解决的就是族人的生存空间问题，这需要分三步走。第一步，则是解决族群生活之地的县尊，县尊是本地区行政的最终实行管理。只要得到县尊的照顾，那么这个族群别的不敢说，至少可以安居乐业，少了压迫。”
安小姐连忙问道：“县尊可不是小官，而且大多数都是巧取豪夺之辈，要怎么才能够得到县尊的照顾？你是不是有办法？”
唐尘嘿嘿一笑：“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跨部门执法，破维度打击。”
“什么是跨部门执法，破维度打击？”这又触及到了安小姐的知识盲区了。
“简单一点说，县尊是一个地方相当于土皇帝般的存在，你要用朝廷上那一套大官压小官，效果不大的，治标不治本。这时候就得用一点见不得光的办法。我给你举个例子，每个县尊，不管他是两袖清风还是贪赃枉法的，背地里多多少少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可以把这些秘密掌握在自己手里，对他形成一种隐藏的威胁。但这个办法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你要有随时可以钳制对方的手段。”
“换句话说，县尊狗急跳墙的时候，你就算带着族群反抗，那也要让有人认为你们是被逼的，认为你们这不是造反，而是清扫叛乱。所以用这个办法，你得在县尊的上一层官吏中，也就是知府、长史、司马里，有个人属于你们这边的人，同时还有弄清楚，知府与这位县尊的利益牵扯多大。当然，若是你能如法炮制，拿到知府的秘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安小姐恍然大悟，唐尘的意思是一层牵制一层，从而达到平衡的局面。果然是个好办法，之前自己的确想过这种办法，也施展过，可是对方一句上面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就顶回来了。但是若是连县尊之上都牵制住的话，那对方还有什么话可说？
唐尘看着安小姐脸上的喜色，忍不住打击道：“你别想得那么乐观，刚刚我已经说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获得的只能是官府对你族人同等对待，想要你的族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早着呢。”
安小姐连忙问道：“第二步是什么？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