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诏狱

就……

俩锦衣卫无声对视一眼,眼中错愕与啼笑皆非轮番交替,也不知是触动到了心里哪一根弦。

二人默契动了,一人上前挡住周遭视线;

一人抓住某人利落的小爪子往回一套,收手的时候,顺势把某人撸的高高的衣袖往回一扯,瞬间挡住了雪白腕上那一双长命富贵圈;

紧跟着布口袋一收,离去时实在忍不住,顺势在某人因摘金环而乱糟糟的脑瓜上揉了揉,也不看呆呆朝,反而的提着布袋来到边上看清一切而目瞪口呆的李泽林跟前。

布袋一举,俩锦衣卫故作严肃:“识相的主动交了,免得让爷搜身。”

迎上二人目光,李泽林恍然大悟,哎哎应声,赶紧动手。

身上配的玉,戴的香囊,挂的钱袋,头顶玉簪,样样不少的撸下来往布袋里放,甚至嵌着玉石的腰封,李泽林也老实的一并摘下。

俩人满意李泽林的识相,倒也没苛刻的动手搜身,却也没了刚才对朝朝时的宽容。

上下打量了眼外裳空荡荡飘起的李泽林,二人点点头,越过父女二人,径直朝后头更多的家眷而去。

待到人一离开,李泽林大舒一口气,赶紧上前两步将女儿抱进怀里,大袖一甩,挡住女儿的双手,再观身周哭爹喊娘的查抄搜身,对于游走在人群里的某两道身影,李泽林心里充满感激。

“爹,爹?”

窝在傻爹怀里,见傻爹走神,朝朝轻轻拍了拍亲爹肩膀。

李泽林回神,忙收回视线,搂紧女儿,压低声音。

“朝朝,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怕,哪怕跟爹分开也别慌,你要乖乖的,首要是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朝朝严肃,反手安慰:“爹不怕。”

“嗨!”,迎上女儿关切安慰,李泽林苦笑,轻拍着女儿后背,“好,爹不怕,爹没事,爹也不会让朝朝有事,朝朝乖,一切有爹在,爹会想办法,会保护好我们的朝朝。”

窝在亲爹怀里的朝朝,看着不停呢喃着,视线飘忽,思绪估计都跑马了的傻爹,朝翻白眼。

妈妈大人说的果真不错!爹除了一张脸好看,脑子却‘不行’!走的时候还让她多看着傻爹些,免得傻爹犯傻。

果然啊!

“好了,时辰不早,本官还得入宫复命,把人都压往诏狱。”

“什么?”

“竟是诏狱?”

“阎王哭,鬼见愁,进了诏狱血横流。”

“娘,娘,儿怕……”

指挥使一声诏狱,瞬间打断了父女俩的‘脉脉温情’,伯府上下更是吓破了胆,一时间喧嚣再起,女眷哭,小儿慌,饶是李泽林,这会也不由抖了手,不复刚才的镇定。

锦衣卫却不给他们恐惧的时间,更不会因他们的害怕而停止步伐。

随着指挥使话音落下,锦衣卫迅速分为两队,一列继续在伯府查抄,一列出列驱赶羁押。

“都起来,别嚎了,走走走,谁敢耽搁功夫,小心爷们手中刀子不认人!”

眼看着对方手中闪着寒光的绣春刀纷纷出窍,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的伯府众人纷纷瑟缩。

饶是再恐惧诏狱也不敢耽搁,纷纷起身,娘牵儿,子护母,夫领妻,妾跟随,一个个哀默着颓丧着起身,耷拉着脑袋,随着锦衣卫的驱赶往伯府大门去。

李泽林不用驱赶,眼见最前方被大兄搀扶的亲娘,李泽林顿了顿,抱着女儿抬脚追了上去。

外头的天暖洋洋的,秋日的日头挂在天空发着威,一脚踏出富贵门,从此以后路未卜。

李泽林抱着朝朝不由回望了眼身后文定伯府的牌匾,匾还是那块匾,人却已物事全非,闭了闭目,再睁时,迎接他们的是锦衣卫的驱赶呵斥,路人的鄙薄,百姓的指点。

这一切都刻骨铭心,如蛆附骨,李泽林自认堂堂男儿却无能为力,唯一只能将女儿紧紧护在怀里,避开周遭一切的不善。

“朝朝莫怕,莫怕,爹在,爹永远在……”

趴在傻爹肩头的朝朝,感受着傻爹紧绷的身躯,她倒是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鄙夷,小大人的叹了口气,小手一下下轻轻摩挲着亲爹的后背,就如往日妈妈摩挲她,哄她入睡时一样。

感受着背后的力道,汹涌的泪意再忍不住喷薄而出,李泽林将头埋入女儿肩窝,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却涌起坚决。

感受到肩窝传来的热意,朝朝一僵,摩挲的小手顿住。

果然,傻爹还是傻爹,竟还哭了,唉!

罢了罢了,爹是妈留给自己的爹,再傻跪着也要哄下去啊!

沦为阶下囚的朝朝紧搂傻爹,行过长街,在伯府往日敌友的注视下,在京都百姓指点的煎熬中,终于抵达诏狱。

踏进诏狱大门,走过长长广场,一脚踏进挂着地牢牌匾冒着寒气的入口,拾级而下,停在诏狱地牢刑讯大厅,狱头领着狱卒闻讯而出,两方交接。

“男丁七岁以上入男监,七岁以下可随女眷入女监,各自站好队,甭让爷们催啊……”

厅里传来如雷威吓,被押解而来的一众,身子一缩,下意识开始站队。

女儿不可随他入男监!

李泽林听得呼喝,表情蓦地一变,忙抱着女儿走到亲娘与长兄跟前。

“母亲,长兄。”

二人闻声,纷纷看来。

一脸悲痛的老罗氏脸上灰败未减,肃穆看来,“何事?”

李泽林亲哥李泽成眼中精光一闪,忙问:“二弟,你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李泽林一愣,旋即苦笑,忽略亲娘的冷淡,投给大哥一个抱歉的眼神,忙把朝朝放下往前一拉。

“母亲,长兄,我……一会分狱,儿怕是不能带朝朝一道。

这孩可怜,无有亲娘照拂,若是,若是……母亲,我知您不喜朝朝,可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您嫡嫡亲的亲孙女,落在女牢,还请您老看在儿的份上,求您照看一二。”

李泽林字字泣血请求,求完亲娘还不放心,忙又看向兄长。

“长兄,大哥!弟无能,弟惭愧,厚脸请大哥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求大哥让长嫂辛劳,在狱中照佛朝朝一二,弟在此感激不尽。”

老罗氏一愣,终从悲伤中醒过神来,见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亲儿,在家族大难之时,想的只有他的亲儿,无族,无兄,无亲,无父,更无她这亲娘。

老罗氏的一颗心呀,五味杂陈,气海翻腾,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李泽林却全然未觉,只一个劲看向一母同胞的亲哥。

长这么大头,亲弟头一次请求自己,李泽成眼底闪过唏嘘,回头看向身后两步外的妻子道:“夫人你看?”

小罗氏乃老罗氏亲侄女,得丈夫开口,虽婆母未言,可出嫁从夫,小罗氏心里衡量片刻,对着丈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