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雨歇采访高老先生,再次唤起他对老友的情谊,自觉有生之年对苏雨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看到她成家,告慰在九泉之下的老友。

于是,苏雨歇那天接到了高老先生一个晴天霹雳的电话——相亲。

“雨歇啊,我也是80多岁的人了,不看到你成家,孤零零一个人,我死不瞑目啊,将来更是无颜面对地下老友。我给你物色了一个人,约好后天晚上见面,放心!高爷爷给你介绍的人,是我的忘年交,知根知底,绝对配得上你!”

高老先生不征求苏雨歇的意见,擅自做主,也是出于好意,他怕提前和苏雨歇说,苏雨歇会拒绝,现代人讲究自由恋爱,以防万一,只能先斩后奏,在他心里,他很自信,这次给苏雨歇物色的人与苏雨歇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接到电话,苏雨歇真想时间能够倒流,第一时间和高老先生交代清楚,她是已婚人士,现在悔之晚矣。如今又将面临一次考试,如果现在直言相告,辜负了高老先生一番心意,老人家已经帮她约好人,定好酒店,现在说出实情,他在别人面前失了颜面,于心不忍。不告诉他,已婚人士再去相亲,很是不道德。

思来想去,苏雨歇决定违背道德偷偷赴约相亲,想办法让别人相不上她,算对高老先生有个交代。

苏雨歇充分发挥她的聪明才智,提前给自己置办一套行头。

相亲那天,她准时下班,精心打扮一番。她本是清丽的人,适合淡妆,平时如果不外出采访,她基本都是素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大学生。

她给自己化个很中性的妆容,戴个很短的假发,衣着更是颠覆性地大变革:上穿男式白衬衫,下穿蓝色牛仔裤配棕色短靴,掩盖了阴柔之美,多了一些阳刚之气。

她自作聪明地认为,高老先生是个老派知识分子,他的忘年交也应该是一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相对喜欢朴实、有女人味的女子,就让自己反差大一些,能给人误解,更好!

苏雨歇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一番,很满意,就打出租去相亲酒店。

酒店名叫“胡同口”,装修得古色古香,很有文艺范,名字和装修反差很大,估计就是酒店老板的目的,反差大,才能让人更容易记得住它。

苏雨歇踏进酒店大堂,就引来众人侧目,一米六八的身高配上她的偏男性化的装扮,看起来又美又飒。

苏雨歇走进包厢,看见高老爷先生已经到了。

他正和一个陌生男子面对面坐在餐桌一侧的沙发上,相谈甚欢,看样子他们确实很熟悉,更让苏雨歇感受到高老先生的关爱之情,很用心地给她介绍个“知根知底的忘年交”。

“高爷爷!”苏雨晴脆生生喊了一声,打断高老先生和背对着门坐着的男子谈话。

该男子看背影看起来很年轻,穿着深蓝色上衣,黑色西裤。

高老先生听见有人喊他,听声音像是苏雨歇,抬起头,却见是个男孩子阔步向他走来,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可不就是苏雨歇,这身打扮和那天反差也太大了!简直是脱胎换骨,那天见到的那个柔美女孩呢?

苏雨歇料想到高老先生看见她的反应,心里说了一万个“对不起”,没办法,只有出此下策,才能吓跑相亲对象。人生在世,有时候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步错,步步错,谁让自己没在第一次见高老先生的时候说实话呢?

高老先生不知道苏雨歇心思,还以为苏雨歇在国外多年,思想开放,打扮得另类,彰显个性的表现,自己不能要求别人上班下班都穿的中规中矩吧,也就释然。

他拉过苏雨歇,对依旧背对着她的男子介绍:“阳子,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给你介绍的、故友的女儿——苏雨歇。”

称之为“阳子”的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苏雨歇大惊失色,相亲对象居然是她的合法老公——夏骐阳。

夏骐阳倒是出奇镇静,那双漆黑的眼睛如一汪深潭望着她,不动声色向她伸出手:“幸会,苏小姐!”

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苏雨歇此刻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依然装模作样轻握了一下夏骐阳的手,微笑道:“幸会!夏先生。”

这顿相亲饭局还算圆满,不能不归功于夏、苏两位男女主角的演技。

夏骐阳席间不时笑意盎然看向苏雨歇,殷勤地给她布菜,和她没话找话,高老先生暗自高兴。看来,他费心费力地组的这场相亲局,胜算很大。

果然,过了一个月,高老先生就收到夏骐阳的电话:“高爷,谢谢您给我介绍的苏雨歇,我和她很投缘,已经决定领证了,改天举行婚礼,一定请您老人家来做证婚人。”

接到电话,高老先生非常高兴,满心欢喜地计划着到时候去做证婚人。可惜,没多久,高老先生突发脑溢血,与世长辞。

苏雨歇在追思高老先生的时候,想到高老先生知道自己做红娘牵线成功,可以不留遗憾安心地去见老友了,很庆幸自己那次荒唐相亲。当然,这是后话。

大家都没喝酒,这顿相亲饭局很快结束。

夏骐阳开车载着苏雨歇先把高老先生送回家,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

一路上,夏骐阳专心致志开车,一言不发。

苏雨歇心虚地先发制人:“那个,夏琪阳,你一开始就知道相亲对象是我,对不对?我们天天见面,你为什么绝口不提一字?想等着看我的笑话?”

“不是想看你笑话,是好奇!”夏骐阳一直专心开车,并不看她,“高老先生向我介绍女孩的情况,我就猜出来是你,故意让他对你瞒着我的信息。”

“为什么?”苏雨歇感觉自己被戏弄,他明明知道相亲对象是她,却不点破,这个瓮烧热了只等着她进去呢,看着她变成一个烤乳猪。这样的老公,不要也罢,苏雨歇赌气地想。

夏骐阳好似猜到苏雨歇内心:“我真不是想看你笑话,以你的善良,我想你不会拒绝高老先生,肯定会赴这个相亲局,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给这次相亲,画个双方都满意的句号?”

夏骐阳看她还在生气,笑着说:“不过你还是挺聪明的,就你这身中性的打扮,没准真能把人家给吓跑了!”

这句夸奖令苏雨歇很受用,暗自得意,等红绿灯的夏骐阳转头盯着她看:“不过,我还想知道,高老先生也算是你的亲人,之前采访,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你已结婚的事实?我就那么上不了台面?不配做你的老公?嗯?”

苏雨歇看夏骐阳的眼睛里有些愠怒、还有好奇。

“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睛会藏有这么多内容?”苏雨歇第一次被夏骐阳的眼睛吸引,内心不由得轻颤一下。

“不是你上不了台面,老人一般喜欢追根求源,我怕说了已婚的事实,他会问我们怎么认识的?对方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等等,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们婚姻的来龙去脉。”这是苏雨歇的真实想法,她的婚姻不是不足与外人道,是真的不知道如何与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