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幕间，致调查员碧翠丝

金属的按键被按下，齿轮与传动轴咬合，刻着字母的铜字模咔哒咔哒的砸在羊皮纸上，如同天空中落下的雨点。

“碧翠丝，很抱歉，这次给你写信是想麻烦你帮我做些事情。”

“更让我感到愧疚的是，我依旧无法告知你太多，你知道的，我是教会的守密人。”

“不过我听闻你通过了考验，成为了一名调查员……我难以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你从小就是一名喜欢刨根问底的孩子，那么如你所愿，你会更加接近真相了。”

“总之，恭喜你，我一直忙于教会事物，明明答应了你的母亲去照料你，却并未照拂太多。”

“我本身的处境也不太妙，特别是最近，他们说我处死一名邪教徒的手段太过偏激……”

机械打字机上的羊皮纸到底了，一双齿轮与各种机械结构组成的手将它抽了出来，放在一边，与此同时，另两只同样由机械构成的手臂熟练的取来张新的羊皮纸，放入打字机中并卡住锁扣，将它固定在上面。

咔哒咔哒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他们总有太多的理由，说我得罪了工厂主们，说这会让女皇和教会的关系变得更差……没有人关心那些邪教徒究竟怎样。”

“该死，教会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带着红色兜帽的身影停下打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邪教徒，带来的污染极其可怖……但还好，我已经将他处决了。”

“但依旧有些工人被污染了，我全部净化的提议被教会高层拒绝了，他们只同意将这些工人流放。”

“这也是我的请求，碧翠丝，请去替我监视他们，确保污染已经终止且不会扩散。”

“他们会被流放到帝国的边疆，据说是一座海岛。”

“相信我，碧翠丝，远离帝国的中心并不是一件坏事，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你刚成为调查员，想去冒险，想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

“可这个世界的危险从来都是超出你预料的，有些东西甚至说出来都是一种污染。”

“这也是我们守密人存在的意义。”

“总之，远离这里，远离莱茵，远离帝国的疆土，那位女皇的野心太大，或许需要整个帝国去填。”

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坐在桌前的神甫伸了个懒腰，随后向着桌面的茶杯伸手过去。

苍白的手指抓住了茶杯，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红茶，这是从新大陆流传过来的习俗，那边的人们会用一杯热茶缓解疲劳。

神甫小口抿着滚烫的热茶，背后的机械手臂一阵齿轮转动声中切换成了螺丝刀，娴熟的打开了身上几处机械盖板。

另一只手臂则拿上了机油，灌入盖板下预留的孔洞中。

神甫放下了茶杯，趴在桌子上继续敲打着打字机。

与此同时他背上的机械手臂完全没有停下动作，飞快的在给他身上的机械部分做着保养，精准而安静。

“在那海岛上安心呆一段时间吧，那里非常安全。”

“也不要懈怠你的任务，看好那些被污染了的工人们，一旦他们有任何异样，第一时间告诉我。”

“如果污染不可控，不要犹豫，立刻执行净化流程。”

“不要心存侥幸，不要犹豫迟疑，不要被表象迷惑，许多邪教徒看上去并不邪恶，甚至他们真的就是天性善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危害现世。”

神甫的动作又停下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静静的回忆着。

许久之后，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苍白的手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才发现茶水已经冷掉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去打字。

背后的机械手臂已经掀开长袍，开始给大腿上的管道清灰。

他身上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映衬着镶嵌其上的金属元件更加冷硬。

“你也不必担心我，教会为我安排了行政休假，我会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嗯，避避风头。”

“具体去哪我还没有想好，或许去北境看看，那里据说有些独特的民俗，最近似乎还从地下挖出了些古代遗迹。”

神甫挠了挠背上的皮肤，机械手臂已经开始擦拭脊柱上的螺栓了。

“或许人老了就会啰嗦，但我还是提醒你一些事情。”

“以下的东西或许你不懂，那也无所谓，记住就好，或许就有一个瞬间你需要它们。”

“有空可以多读读教义，不仅是烛光会的，其他四大教会的典籍都可以看看......教会或许会隐瞒，但不会说谎。”

“当理智无法帮助你判断的时候，要相信你的直觉。”

“人类是可以相信的，相信人类。”

“除人以外的一切都是不可以信任的，无论是生灵，还是机械，还是……”

神甫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最终没有继续敲下，而是拽过羊皮纸，换了一行。

“无论它们再友好，再可靠，都不要信任。”

“要记住，这个世界的底色，永远都是疯狂。”

机械手臂的工作似乎快要结束了，它开始攀上了神甫的脖子，紧了紧几个嵌进肉中的螺丝。

神甫的信也到了尽头，他打下了最后一行落款。

“莱茵教区红衣主教，烛光会七级神甫，‘守密人’理事会……”

神甫的手指顿了顿，随后拉开打字机的压簧，取出卡在槽内的羊皮纸，把这一行长长的落款划掉，随后又将它放了回去，重新敲下落款。

“你的叔叔于勒。”

他把羊皮纸取出，包上信纸并用浇上火漆，随后取来火漆印，压在火漆上给信封口。

火漆上是一支点燃的蜡烛，这是烛光会的圣辉。

完成这一切后，神甫坐在桌边出神，身边的烛火摇曳着。

过了一会，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脑袋。

“差点忘了这个，真是人老了啊。”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头颅正中出现了一条裂缝，随后向两边分开。

那颅骨之内并无任何血肉，而是杂乱的钢铁零件与流淌着各种液体的管道，以及一些正在旋转的机械结构，这一切代替了原本的大脑。

机械手臂随即伸了进去，紧固螺丝，涂抹机油，做起了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