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又哭又笑:“是啊,大汉有孤忠!昔年,董卓欲行废立之事,温侯诛之。而今,曹操效仿董卓故事,玄霸败之。世人皆言温侯反复无常,但他待朕甚恭,都说他狂傲自大穷奢极欲,杀贼后他却常与朕议事,反倒是司空王允专横霸道。王允不听温侯之言赦免董贼余党,致其兵变败走温侯长安崩乱,朕再陷贼手……”
伏皇后倚着皇帝说:“温侯哪有反复?丁原董卓不过上司而已,又不是君!”
刘协颔首,横抹涕泪道:“惜哉温侯!英雄一世,竟落入曹瞒之手。如今天下诸侯并起,大有覆汉之象,朕无力回天,只盼玄霸能豪取天下,朕退而让之!他做皇帝,我为将军!岂不美哉?”
伏皇后心情也好了,摊开绢帛再次低声诵读起来:
“昭乃温侯之子,陛下旧时玩伴也,文不成武不就,无父亲之勇武,亦无陛下之聪慧。”
“曹贼深恨吾父数伐之,刘备助纣为虐与曹贼合击徐州。吾父天下无敌,贼不能胜,以万金诱吾父左右趁其熟睡擒之,遂有下邳之败。当是时,徐州沦丧三军离散,高顺将军率三百死士护昭杀出,曹军十万大军清剿来攻,死士全军覆没。”
“昭拔剑四顾,曹军多如飞蝗,吾虽无勇无谋,然血忠大汉之心不改,愿引颈自戮而不面国贼。”
“败亡之际,曹贼帐下粮官王垕率部二百人反曹,救昭于残剑之下。后,王将军诈开曹军敖仓,悉获其将校官吏。曹贼自领大军八万合围敖仓日夜攻打,汉军已不足百人。”
“敖仓内有民夫五百,闻听吾之惨遇,自发成军助我死战曹贼,不日死伤过半。曹贼歹毒,驱使八千民夫徒手攻城,昭不愿民夫惨死,请自裁于城头,曹贼不允。城下八千子民皆忠义之士,见吾必死群情激奋,竟返身杀奔曹军而去,大破之。又追出城一战攻下曹贼中军,曹贼逃亡下邳,忠勇之士追击百里绕城四匝亦未能诛杀曹贼,遂引兵还。”
“曹军见数千义勇悍不畏死,不敢再攻,驱吾于旧都雒阳苟延残喘。雒都焚毁百业凋敝,昭入雒阳如困囹圄,许昌强兵朝发夕至。然,大汉有孤忠!曹贼若敢来犯,汉军勇士必将血战到底!”
“昭传此书以告天下,一证吕氏之忠,二暴国贼之恶。”
“勿论我生我死,惟愿,天下诸君勿负汉室,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滨莫非汉臣。前有窃国如董卓者,吾父万死而诛之,今有篡权如曹操者,亦当天人共戮之!”
刘协再听一遍,依旧如闻仙乐,抚掌道:“雄文!当真雄文也。玄霸言辞浅白却字字血泪,荡气回肠!”
伏皇后忽道:“他名昭,为何字玄霸?”
刘协一笑:“玄霸是他的小字,如今玄霸尚才十六还未取字,不过,按温侯的狂傲性子,怕是不按规矩偏要叫玄霸。”
伏皇后也笑了起来:“玄霸,玄霸。绝境下也能杀出重围,逆战中还能大破曹军,确实又玄又霸!”
……
“阿嚏~”
吕昭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杜氏立刻握了握吕昭扎马鞍的手:“君侯冷了么?奴奴去给你添件衣裳。”
虢亭驿站外,吕昭带着家人和亲卫烤火。
吕昭拿着袁绍的军令和文书,昨日在乌巢整合白马义从全军,又领足了战马铠甲兵器和粮草,浩浩荡荡三百辆马车和二千五百骑兵,奔赴虎牢关。
今日中午吕昭抵达虢亭,距离虎牢关只有三十多里。
这驿站实在太小了。
白马义从在和袁军战斗中多有伤残,吕昭让伤兵们去里边避风,自己跟健康的士卒在外烤火。
吕昭将杜妙音按下,去马车拿来大氅为她披上:“我都冷,你肯定更冷。”
杜妙音:“奴奴不冷。”
吕昭:“有一种冷叫我觉得你冷。”
“噗嗤~”
全军上下敢笑温侯的只有一人,便是温侯之弟军师祭酒……甄子默。
甄宓实在没憋住:“哥哥,用你的话说就是,好油腻!咦~”
吕昭:“以前你还说甜蜜来着。”
甄宓撇嘴:“偶尔是甜,可日日甜时时甜,不就腻了?”
于是吕昭取下披风把她也裹了,道:“还有一种冷,叫哥哥觉得你冷!”
杜妙音偷笑报复:“咦~”
甄宓:“……”
她一身华丽的男装,本来绝美而帅气,却被裹成了蝉蛹!
袁熙的新衣裳都被她抄掠走了,毕竟,当子默军师把哥哥赠送的宝剑明晃晃挂在腰间,公子熙也变得通情达理,甚至不敢过问她是否会败坏口风。
南宫破虏匆匆而来:“公子……君侯,斥候来报,后方二十里有数万流民涌来。请公子速速启程入虎牢关,以防有变。”
因为吕昭的偏爱,南宫现在已经是白马将军,五名血浮屠的百人督也变成了统领五百铁骑的校尉。
老兵南宫破虏时不时仍会喊吕昭为公子。
父亲封爵其子方可称为公子,袁熙那样的都算僭越。吕昭已经自领侯爵之位,早已不是公子,而是公子他爹。
此时,公子朗正在用父亲赠予的宝刀烤肉。
吕昭虽素来谨慎,却也不胆小,独领二千五百白马义从我怕谁?他给秦朗烤肉上撒了一些粗盐,毕竟军中无细盐。
然后,吕昭才看向南宫破虏:“怕百姓干啥?调查清楚再说!”
南宫破虏:“是,末将再探!”
吕昭点点头,挼了两下公子朗的脑壳,继续扎马鞍:“别烤焦了,去给伤兵们分肉吧,要公平!”
“是,父亲!”
秦朗拿着肉奔驿站里边去了。
自荡阴夜战护下母亲后,父侯就对公子朗刮目相看,赐了他宝剑骏马,还让他多烤肉与士卒分食。
待秦朗跑没影了,杜氏才劝道:“君侯莫要太宠阿蘇,不要让他与士卒过于亲近。他为继子,若以后君侯正妻嫡子出生,阿蘇自当退而辅之!”
吕昭笑道:“区区侯爵之位有什么好争的?这温侯爵位,就给阿蘇了,他最长。以后若有诸子,各自努力争爵位去!”
杜氏急得跺脚。
甄宓劝慰道:“嫂嫂还不明白吗?哥哥当世豪杰,却只想光复汉室未有丝毫篡逆之意,你不必过虑。”
简而言之,不会演变到诸子争夺皇位那么惨烈!
杜妙音噘嘴嘴:“还是太宠阿蘇了……”
甄宓:“男人怎能拒绝九五之尊的诱惑,哥哥为何对当皇帝毫无兴趣?”
吕昭看了一眼杜氏曼妙婀娜的身形,悠然道:“情之所至矣!吾与陛下乃幼时玩伴,常带宦官宫女假扮士卒互相攻伐,他常败我多胜,后来想想,是他年长让我的……”
魂穿很稀奇,首先继承的就是原主人的记忆和情感。
以前的吕昭十岁就拿杜氏当假想敌,日夜磨枪,现在的吕昭,自然将她霸占攻伐,以前的吕昭对刘协当亲兄长,现在的吕昭也不会害他。
无论前世今生,吕昭都想兴复汉室,不为其他,只因……“汉”是脊梁!
不过,若真扫灭了诸侯,怕是会被部下黄袍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