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孩子咋不哭啊?”女人操着一口河南腔弱弱地发出疑问。医生说别担心,随后便打了我的脚丫两下。刚生下来的娃娃哪挡得住这刺激啊,我瞬间哭了出来,众人也都笑了。随后便是中国传统的随份子,百天照环节,当然,这些我都不记得。我是从四岁开始记事的。或许我的少年时代是从那时开始的?
不巧,我升到农村。为什么说不巧呢?因为如果我早生个三四十年,就是伟大的工农家庭,而不是“农民工”家庭。就是因为这样,导致我父母想赚钱,想摆脱“土”身份。我父亲小学毕业,没学得什么知识,只好打工,我母亲中专毕业,分配了个小学老师,这并不差,也不丢人。但因为想摆脱身份,随我父亲到杭州打工。可令人费解的是,他们没带上我,我到现在也没问过他们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在大城市消费大罢了,我也不怪罪他们,毕竟我在老家,我小姨把我照顾的好好的。谈到我小姨,不得不说的是她对我的爱,我四岁,她不过十九岁。十九岁的女人是花,是豆蔻年华,她本可以随同龄人那样挥洒青春,感受自由,也可以凭着自己年少去做些痛快事。但不知道图什么,她默默地照顾我,抚慰我。所以我在没女生喜欢我时就经常对自己说,我不缺女人的爱,但再往深里想想,会不会因为以前女人太爱我了,导致现在没得爱了?哈哈,也罢,回归正题。我小姨这个人在我看来,就是温柔,美丽,会顾及别人,就算我十来多岁因家庭不和而总不爱开口时,她还总是提到我,让我意识到,我还是家的一份子,她还是我那个小姨。不管是我母亲还是姥姥什么的,都说我一定不能忘了小姨对我的爱,我不会说话,就只是点头笑笑,但内心却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她。我当然想侃侃而谈地说出来,但我的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像窒息一般,呼不出来这句话。她一直照顾我到四岁。直到她结婚。
我当然不清楚她结婚时的场景,我只能想象,也许是幻想,我把那场婚礼想象地十分华丽,因为这可是我的小姨啊。她结婚了,她们两口也想摆脱身份,也去了杭州,她同我母亲讲了,我母亲回来了,终于还是把我接到了杭州。或许我的少年时代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到了大城市,我母亲领我到她们住的地方。我愣住了,因为和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我父母住的一楼平房,房间四四方方的,每个角落都透露着阴暗的气息,在靠近里端的角落杵着四条腿不一样的木桌,木桌上面是灯,黄色的。我不记得我母亲长时间没见我跟我聊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感受到了一丝卑微。这之后的日子里我渐渐适应环境,我母亲让我在那读幼儿园,她当时是那儿的老师,我就像是本来就出生在大城市里的孩子一样,同他们玩耍,我甚至比他们还有优越感,因为我母亲是老师啊!我在幼儿园,可是有权利的啊!于是我更加放肆,我上学时把当时最时髦的玩具带到学校上课玩,带着同学玩,终于,老师发现了我这只小老虎。我被抓了,老师说要告诉我母亲,我没有反驳,或许我逆来顺受的性格从那时就开始慢慢养成了。那天回到家里,我母亲批评了我。可能因为我太小了,我只觉得委屈。好在我小姨及时感到,说孩子还小,应该好好跟他说话,之后她又提出让我到她住的地方瞧瞧,我母亲同意了。她住在菜市场附近,我们上了二楼,我看到她和我姨夫住的地方卧室连着厨房,两家共用一间厕所,我有种复杂的感觉,但又觉得理应这样。我在那儿吃了晚饭。随后她带我去了菜市场,在路上她说我现在上学需要卷笔刀,她就带着我去商店买,结账时她注意到我看着门口的铠甲勇士玩具,就问我想不想要,我抓紧点了点头,她立马为我付了钱。这件事或许是我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感爆棚的事,她把我送回了家,又同我母亲聊了几句就走了。我很高兴,一直抱着新玩具玩。随后我母亲让我写作业,我不情愿地放下玩具去写了,我坐在四四方方的黑木桌前,我把玩具放到了作业边,准备写完立马玩,我母亲在旁边看着我写作业。但作业有些难度,导致我一错再错,我母亲也恼羞成怒,大声对我吼叫,说我小姨不该给我买新玩具,是玩具毁了我。我哭了,不知是伤心还是委屈。可我母亲看到我哭了反而变本加厉,拿起我小姨买的新玩具就掰了起来,把铠甲勇士的腿掰断了,胳膊掰折了,也把我的铠甲碾碎了。我哭着说不要,但在绝对的愤怒而导致的欲望面前,这更像是催化剂。那一晚不欢而终。对此,我无能为力……压抑的教育在我四岁那年就已经践踏我了。我只能克制,隐藏,不想被别人认识真实的我,我开始躲了。
就这样,在复杂的环境中我度过了杭州往事。由于在杭州没什么成就,我父母在我来杭州的第二年就带着我重回老家了,这次我父亲想创业,就借钱租了块地方在我们乡里办了个肠衣厂,后来我听我母亲说过,我爷爷就是办肠衣场的,成绩还不错。我并没有见过我爷爷,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姥爷也是。虽说我爷爷成绩不错,但我父亲似乎没有继承我爷爷创业这一天分,厂里一直不景气。也不知为何,在这段日子里,我父母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有次甚至闹得亲戚来劝,我恍惚记得我紧贴在我小姨身旁默默地看着昏暗的房间,只是做着一个四岁孩子能做的事——无奈地哭。这件事之后,我父母的关系明显的僵硬,他们各自家里的人也都参与了这场无声的战斗。通俗的讲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随后我父亲经常性的出差,也不知为什么,但就算知道了为什么,我又能怎么做?虽说一切不如意,但日子还得过,厂子还在经营。厂子和我家连在一起,所以我经常性的遇到父亲的朋友,也是债主,在我家逗留。我在他们眼里算是招人稀罕了吧。记得有次我在家门口蹲着玩树叶,父亲的一位朋友就时不时地逗我,让我不禁笑出来,我父亲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那天阳光明媚,我心情也正好。
关于厂子里的员工,我也想说两句,大多我都不记得了,但有两位我是印象深刻。一位是厂子里的厨师,一位是兼职的老师。先说厨师,我对他的印象倒是挺不错的,虽已忘了他的本领如何,但也清楚的知道他做的饭菜不差。他还有位孙子,我在厂子没什么小孩陪我玩,他是唯一的,那时我们关系老好了,可厂子倒闭后我却没跟他再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