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将死之人

“你错在应该早点让我知道这件事，而不是刻意隐瞒它，否则我也可以提前劝劝父亲，不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被动。”

罗柏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

见他神色缓和，多米利克这才似乎松了口气，同样会心一笑：“谢谢你，罗柏！”

北境男人之感情就是那么简单，刚刚还在横眉冷眼的两人顿时又勾肩搭背，结伴往城堡内走去。

身后，乔里爵士向韦尔投去一个眼神，对方立即点头取下马背上的巨剑“寒冰”，双手环抱着跟在两人身后。

多米利克与罗柏携手步入大厅，几名侍女早已安静等候在这里，见他们到达，连忙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来到罗柏面前。

见罗柏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多米利克似乎有些尴尬，笑着解释道：“先吃点东西吧，虽然你们并不是前来作客，但好歹也让我尽一点主人的义务。”

“不。”蛮横地推开面前的侍女，罗柏脸色再度冷下来：“别跟我来这一套，多米利克。”

“你很清楚，如果我今天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这件事情不可能很快结束。”

“我只是...觉得你饿了...”面对罗柏坚决的眼神，多米利克目光躲闪，似乎有些心虚自己的小心思被他识破。

当宾客来到主人的屋檐下做客，接受了主人提供的面包和食盐，宾客权利即生效，在此后的做客期间，双方均不得加害对方。

如果罗柏接受了他的食物，那无论如何，他此行都无法以北境守护的名义，对卢斯·波顿进行讯问或者审判。

“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父亲，但我也是带着父亲的任务前来，请你不要为难我。”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罗柏也不愿意跟老朋友闹掰，于是好言劝阻道：“让卢斯伯爵出来吧，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

“我已经出来了！”多米利克尚且有些犹豫，但卢斯·波顿的声音却突然在大厅中响起。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沃顿爵士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主位。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两侧脸颊深深凹陷，哪里像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贵族，分明就是八九十岁的耄耄老者！

这...竟然是卢斯·波顿！

罗柏惊疑不定地望着主位上的老人，回头再看多米利克时，却见他面色如常，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浅浅的眸子里隐约透出心疼的神色。

而最震惊的，还是环抱巨剑的韦尔，数日之前他才见过卢斯·波顿，对方明明看上去十分健康，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余光瞟过挺拔而立的多米利克，他脑子里突然一闪，冒出一个让自己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

“还记得上次在临冬城见到你的时候，我们还曾经切磋过剑术，孩子。”

卢斯·波顿坐在主位上，不止外貌看上去像个老人，连言谈之间也充满了腐朽的味道，仿佛即将离世一般。

他看向罗柏，一向睿智的纯净眼眸竟然变得浑浊不堪：“但是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拿起刀剑，与你共度美好时光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斯大人？”罗柏皱起眉疑惑地问道：“明明之前您还...”

“是诅咒，孩子。”伯爵喘了两口气，仿佛虚弱到连说话都困难：

“新旧诸神，都会永远诅咒弑亲者。”

“我曾经下令杀了自己的儿子，并且剥下他的皮，弑亲的诅咒...已经把我折磨得痛苦不堪。”

“这个老狐狸...”看着他精湛无比的表演，多米利克心里却不屑一顾。

他表面上在说自己，但两人都很清楚拉姆斯究竟为何而死，这话明摆了就是说给多米利克听的。

而且...他的摄魂术可达不到这么明显的效果。

“但您做出了公正的判决...”

“所以我并不后悔！”卢斯·波顿鼓起气力，沙哑的喉咙总算明朗起来：

“我的私生子是个残忍的屠夫，哪怕提前知道会背上恶毒的诅咒，我也绝不手软！”

“同理，对那些敢于刺杀我仅剩唯一儿子的家伙，不管用什么手段，也难以浇灭我心中的怒火！”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在身前虚握，似乎还在为多米利克的遭遇而感到愤怒：“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必须拿出足够残忍的手段，才能震慑住那些敢于觊觎多米利克的老鼠，让他们永远龟缩在阳光底下！”

“请你原谅，罗柏。”

伯爵叹了口气，因为情绪波动而略显潮红的脸又逐渐暗淡下去：

“重拾传统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不得不这样做，才能保护我唯一的儿子不受伤害...”

“请你和史塔克公爵放心，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很快...我就会死去，到时候多米利克将继承我的爵位。”

“多米利克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你们不必担心他会重拾波顿家那残忍的传统。”

说着，伯爵抬起眼皮看向儿子，眼眶中似乎噙满了晶莹的眼珠。

“父亲！！！”多米利克咬着牙，仿佛被他感动，又好像在心疼自己的父亲，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拳头，浑身忍不住剧烈颤抖。

本抱着兴师问罪态度前来的罗柏，不由得回头与乔里爵士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的神色。

人家都这么惨了，他们要是还死咬着不放，那还是人吗？

“很抱歉，卢斯大人。”罗柏深吸一口气，心里竟升起一丝歉意，主动朝着卢斯·波顿微微欠身：

“我们来之前并不清楚您的状况，如果您能够提前写信向父亲说明一切的话，我想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起来，我好像有点饿了，多米利克！”

他回头冲着多米利克坦然一笑，拍了拍肚皮上坚硬的腹甲：“能给我上点面包吗？”

“当然，罗柏。”正处于“感伤”之中的多米利克强颜欢笑，挥手招呼侍女们将食物送上前来，心里却不禁感慨。

论心机和手段，老波顿是真厉害，别说罗柏这头小狼崽子，恐怕就连艾德·史塔克也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把这小子给忽悠瘸了。

说不定他还得谢谢咱呢！

“噢！对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罗柏定下脚步，郑重对着主位施了一礼：“我代表北境人民，感谢您对正义与荣誉的坚守，卢斯·波顿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