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侯府,斑驳陆离的阳光轻轻摇曳在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肩头。
他步入庭院中,随手将一名白发男孩扔到江铃月的面前。
于江铃月而言,此类场景见得多了,倒也不足为奇。
出于礼貌,她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父亲,他是谁?”
“我在战场上看见的,就顺手把他带了回来。”江衍脱着甲胄,沙哑的开口,
“他长得还算清秀,正好给你做奴隶。”
给我做……奴隶?
空气中刺鼻的腥味让江铃月皱了皱鼻子,她稍稍低头就能看到父亲口中的“奴隶”。
对方看起来很糟糕,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其匍匐的地板不知何时已然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对此,江铃月本能的抗拒:“我不需要奴隶。”
“不,你需要。”听到拒绝,江衍眉头一皱,
“你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怎么能没有个像样的奴隶?”
这话更像是命令,而不是劝说。
在这个世界里,奴隶是比佣人更低下的存在,而江铃月也不喜欢奴隶。
她虽然在这里土生土长,却被前世的记忆所束缚。
因此,她的道德观念与这里的人大相径庭。
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个呻吟着的白发男孩有一种在哪里见过很多次的既视感。
“但是……”
江铃月还想争辩,却被江衍厉声打断。
“江铃月,你是在跟我顶嘴吗?”
闻声,江铃月下意识一颤,随后紧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江衍对女儿的痴迷到了可怕的程度。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有出色的炼金师的天赋。
在整个王朝里,炼金师是非常罕见的,很少有人生来就有资质。
但为了制造各种药水,炼金师是不可或缺的。
即使出生为平民,也能一下子得到高地位,这就是炼金师。
而江铃月不仅是个炼金师,而且还是个高级炼金师。
这是个非常赚钱的故事。
江铃月的沉默让江衍的眼神变得愈发幽冷:
“你必须成为皇后,否则你对我来说便毫无用处。
你要是听明白了,就去准备准备明天和皇太子的约会。”
“……好的,父亲……”江铃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裙角。
江衍早就有了让她与皇室联姻的想法。
当然,她的意愿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说中的江铃月没有炼金师的天赋,也不会炼金术,所以父亲对她不管不顾。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成这部小说中的反派配角。
一旦成年就会死去,这是江铃月的宿命。
小说中的江铃月因为深爱幕后黑手,迎来了悲惨的结局。
但现在的她跟小说中的不一样,她并非一无所知,也不是毫无能力。
在这个世界上,炼金师本就珍贵,高级炼金师更是寥寥无几,而她自出生那天起,就具备这种天赋。
所以与小说中的江铃月不同,父亲对她很是上心。
“如果让他知道我还具备精灵师的能力,会怎么样呢……”江铃月暗想道,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没有强制遣返耳坠的话,我就可以逃走了,真是遗憾……”
“哦,对了。”江衍身形顿了顿,从身上取出一条项链。
与此同时,地上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男孩也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如红宝石般的眼睛模糊地扫了一下周围,不一会儿就碰到了江铃月。
尽管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看起来很吃力,但江衍瞥了他一眼,就向江铃月解释起玩具的使用方法一样,始终保持着单调的声音:
“要是这家伙不听你的话,你就用力握住这条项链上的珠子。
我封印了他的心脏,他不敢忤逆你,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情。”
江铃月不会用这种折磨人的东西,但在江衍严厉的目光下,她还是配合的把项链戴在脖子上。
她不想平白无故地扰乱他的心情。
因为江衍是个疯子。
他对江铃月施加身体暴力的同时,还经常惩罚她精神上难以忍受的事。
要她杀养的动物,就把她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几天不给她一口水,甚至有一次还倒挂过。
因为普通动物不值钱,所以杀得不留痕迹,而江铃月什么也做不了。
除此之外,她还很了解江衍。
他在背后做着买卖奴隶的肮脏勾当,表面上却向平民和难民发放救济物品与粮食,以获得民心。
江铃月愣神的片刻,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哼哼唧唧艰难地跪在江铃月的脚下。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主人。”
血从肩膀上滴下来,气喘吁吁的时候,男孩还是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笑容满面,与之不同的是,红润的眼睛里闪现着不寒而栗的光芒。
嘴巴在笑,眼睛却没有笑。
[银白的头发,赤红的眼睛,如雪的皮肤,江铃月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江铃月强颜欢笑正要回答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段小说中的一句话,她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难道是……他?
江铃月曾经在小说中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带着未来的圣地主人来奴役,结果一败涂地。]
……嗯,好像写着”非常美丽的男孩”。
因为是几行字,所以江铃月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哦……嗯……你好……”磕磕绊绊,江铃月勉强回答,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是南宫羽墨,主人。”
在小说中,那个奴隶后来成为了大法圣,当上了幽玄圣地的主人。
而且他还不断给男主带来不具意义的考验,直到玩得失去兴趣了才从他们身上撒手。
那个奴隶才是小说里最恐怕的幕后黑手,而那个奴隶的名字就叫——南宫羽墨……
……
江铃月住在东院,而南宫羽墨被给予她的同一所小院,尽管他是个奴隶。
是江衍下的命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什么事,哪怕舍命也要保护她。
“别说守着了,好像要比我先死了。”江铃月望着躺在床上的南宫羽墨想道。
侍从包扎的很没有诚意,只是简单擦拭伤口,缠上绷带。
连医学的“医”字都不懂的江铃月,也知道这个侍女完全没有医学知识。
笃笃——
听到敲木门的声,江铃月转过身去。
进来的是笨拙地给南宫羽墨缠上绷带的侍女。
可能是因为南宫羽墨正在发高烧,对方拿了冷水和毛巾。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急救?”江铃月随口一问。
“是的,小姐。”
“你快去叫医师,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掉。”江铃月催促道。
面对江铃月的命令,侍女从容不迫的回答:
“小姐,你可能有所不知,对奴隶来说,医师是一种奢侈。
这种东西的特点就是命硬,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也能好起来的。”
同人一等,何以因身份不同而命途多舛?侍从的诡辩使江铃月皱起了眉头。
“你以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是?”
“我是在给你下了命令,你胆敢忤逆我,不怕我告诉父亲吗?”
听到家主一词,侍女脸色骤然一变:
“……不,对不起,我马上叫医师来。”
她把毛巾和脸盆里装的凉水放在床边的夹桌上,匆匆跑出了房间。
“奴隶的命就硬?真是胡说八道。”看着脸色发白的南宫羽墨,江铃月挠了挠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上下级关系不熟悉,她也没办法。
长信侯府关系本就紧张,而且家主江衍也只把江铃月当作“有用的东西”来看待。
“你爱我吗,江铃月?”
“我爱你羽墨,只要跟你一起,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所以,
等你报复完这个家里的人,就跟我离开吧,我会帮你……呃呃!!”
“是吗?“男人用甜美的声音扫过对方的脸颊,同时掐住其的脖子,
“但是,我不喜欢你。”
小说中的南宫羽墨利用她的爱,消灭了整个家庭,最后用笑容杀死了小说中的江铃月。
虽然是只存在于小说文字中的人物,但也有很多人因其描写而感到毛骨悚然。
他为什么杀了江铃月?
她记不起来了。
她将盛在凉水里的毛巾,挤出水,敷在南宫羽墨的额头上。
男孩冷得瑟瑟发抖。
“谁……?”寒气逼人,南宫羽墨眼皮哆嗦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
眼皮抬起,露出红宝石般的瞳孔,与之不同的是掺杂着浑浊与模糊……
见对方醒来,江铃月轻飘飘地说道:
“我叫了医师,所以休息一下,等你痊愈了,我会让你离开这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