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支商队缓缓而行。
一阵秋风如猛虎般呼啸而过，道路两侧本就干枯的枝丫上，如被惊扰的蝴蝶般再度抖落几片黄叶。北地的秋似乎比往日来得更早一些，空气中的凉意如冰锥般刺骨，这也让行走在路上的商贾们早早披上了棉衣。
“马上就到宣府镇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等出关以后嘴巴都给我闭紧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要是让我知道谁乱嚼舌根，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名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声色俱厉地开口提醒。
他手下的伙计们都如乖巧的绵羊般识趣地应声回答，丝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很快，商队一行如疲惫的旅人般来到宣府镇的城楼下。
作为大明九边之一的重镇，宣府镇的重要性犹如泰山般不言而喻。可惜崇祯上位以后，国库如泄气的皮球般逐渐空虚，宣府镇的欠饷也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拿不到饷银的宣府镇曾数次如爆发兵变，最后甚至如饿狼般私下里跟北地的蛮夷们做起了生意。
边镇的武将把关内的粮食、盐以及一些军需如货物般卖出去，又将关外的貂皮人参等物如珍宝般带进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才使得边镇得以如残烛般苟延残喘。
崇祯考虑到朝廷确实如乞丐般没有银子，因此对于这些事情也只能如鸵鸟般假装没有看到！
“军爷，我们是大同那边来的商队！”
“我是曹参将的人……还请您高抬贵手……”
城门口，一队兵丁如饿虎扑食般照例上来查验货物。
中年男人一边对为首的将官说话，一边如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了几锭银子。趁着对方来到面前的瞬间，中年男人如闪电般主动将其塞了过去。
如果是在以往，那么对方一听曹参将的名字，再加上这些“孝敬”，基本上做个样子就会顺利放他们出关。
可这一次，在中年男人递上银子之后，对方不仅没有主动收下，反倒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你干什么？”
中年男人脸色一愣，顿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没等他做出反应，两名兵丁已经喊叫起来，“大人，有违禁物....”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一把拉住面前的将官，他一边从怀中掏出更多的银钱，一边压低声音用乞求的语
气开口道，“军爷，都是自己人！干嘛那么较真儿？”
“我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您高抬贵手行吗？”
将官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朝着两名兵丁走了过去。在商队的数辆马车上，负责查验的兵丁搜出了粮食和铁器。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走私的东西！
“你们要把这些东西带到哪里？”将官冷脸询问道。
中年男人见违禁物被发现，不仅没有认怂，反而一下硬气起来。他脸上带着冷笑，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威胁之意，“大人，这不是你该问的话！我劝你还是识趣一点！拿了银子就得了！”
“宣府镇的事情太复杂，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也不敢怎么样....”
“哦，是吗？”
将官闻得此言，轻挥手臂，须臾之间，便如脱兔般扔掉裹在衣服外面的袍子，露出那挂在身侧的腰刀。下一瞬，目睹此景的中年男子，瞳孔骤然放大，他满脸惊惧，失声喊道：“绣春刀？你是……锦衣卫？”
——宣府镇的监牢之外，孙传庭负手而立，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岳，此时的他，作为行动的总指挥，冷静得令人心悸。
监牢之内，锦衣卫正似那凶狠的恶鬼，对抓住的商队成员严刑拷打，其中自然也包括宣府镇的参将曹虎。
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惨绝人寰的叫声，孙传庭的思绪如那脱缰的野马，瞬间回到了前些时日。
此前朱慈烺对他所交代的，正是边军配合晋商走私一事。这些事情在边镇上犹如那蔓草一般，极为常见，可以说宣府大同这些地方无一幸免，皆被牵扯其中。
不过这一次却与往昔大不相同，朱慈烺特地叮嘱过，让孙传庭只将重点如那利箭一般，精准地射向走私的商人们，一切皆以搞钱为首要目标。
至于像宣府的这些边将们，除了曹虎这种极个别倒霉的替罪羊，其他的则一概不予理会。
倒不是朝廷对他们有所忌惮！
而是鞑子南下在即，现在若是大兴牢狱，恐怕宣府镇的这些将领们会生出异心！
“大人，王总兵在外面求见。”
一名兵丁打破了孙传庭的思绪。
来求见他的人正是宣府镇的一把手，时任宣府总兵的汪成胤。
崇祯二年，清军南下袭扰京师，袁崇焕令戴承恩在广渠门列阵，祖大寿于南面列阵，王承胤在西北列阵，袁崇焕则在西面列阵以备战。
中午时分，鞑子骑兵从东南面进攻，祖大寿率兵奋力接战，而王承胤却拔阵向南避战溃逃。
对于这样的将领，孙传庭心中是极度鄙视的。
但考虑到朱慈烺的交代，孙传庭仍然表现出一副热情的模样。
“王总兵来了吗？快请他进来。”
“下官见过孙大人！”
王承胤身披铁甲，面色慌张。他看起来有些忐忑，一进入监牢内便冲着孙传庭拱手行礼。孙传庭丝毫没有摆架子，主动走到他面前将之搀扶。
“王总兵，不必如此客气！”
“孙大人，曹虎的事我已知晓，都怪下官御下不严，未曾发现这样的事情....”王承胤看起来打算辩解一下。
孙传庭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王总兵，孙某也是带兵的人，也知道带兵的不容易...这样的事情其实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来宣府之前太子爷说过，边镇的将领们都不容易，朝廷之前发不起兵饷，可下面这么多人又要吃饭....所以平日里边镇捞点钱也没什么.....”
“可这一次不一样。太子爷收到消息，鞑子可能过一两月就要南下袭扰北直隶。.....这时候这些商贾倒卖物资给鞑子，这不是摆明了背叛咱们大明吗？”
孙传庭说完，王承胤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震惊。
“什么？鞑子又要南下袭扰北直隶？”
“孙大人，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太子爷金口玉言，怎么可能是假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些商人实在该死！请孙大人放心，从现在起下官一定会严查到底！凡是里通外敌之人，下官绝不会手软的....”
看着信誓旦旦的王承胤，孙传庭也很配合地点点头。
“有王总兵这番话孙某就放心了！”
“而今太子刚刚监国，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王总兵还年轻，正是大有所为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