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郎娜摇摇头。“家族内确实有一些关于魔法原理的书籍，里面有提到可以依靠精神力强行操控天地元素形成魔法，但，没有人创造过这样的魔咒。这样的魔咒也没有意义。”
法斯弗若有所思。
‘抛出无法拒绝的诱饵——古老传承，给出坚实的证据——特殊魔咒，又只提出无负面影响的要求——私下拜师。肯纳，你是在诱惑伯德，还是在诱惑我？你在谋求些什么？
二十岁离家，游历大陆，近九十年后才回归家族。回归后展露极其渊博的知识及六级魔法师、七级战士的实力，却只愿意在家族学院做老师，一呆就是二十年。你应该是真的心灰意冷，只求落叶归根的，可是如今，你的心因为什么而跳动？
绝非是财产地位，也绝非是因为喜欢伯德。你不会喜欢小孩的。你如果喜欢小孩，有无数个年轻女孩愿意为你生孩子，哪怕没有半点名分。不，你不喜欢小孩，最多因为伯德的懂事有些许好感，那也不至于让你为伯德的前途如此考虑。
那你为何只提出这么一点要求？是怕家族可能存在的一点阻力？如此的，小心翼翼的渴求，就像是，是你完成执念的唯一机会？！’
法斯弗眼睛一眯，轻声问伯德说，“伯德，那天晚上，肯纳老师有没有情绪变化极其激烈的时刻？”
伯德看了看父亲的脸庞，他当然清楚父亲是在考量肯纳老师是否有其他目的。虽然他很确定肯纳老师的为人，但如今他只是一个七岁小孩。法斯弗不会相信他的判断。伯德尽量精准地描述：
“有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向肯纳老师再次描述神奇状态的感觉，他听到我说状态结束后神完气足，非常急迫地追问我是不是记忆力和推演能力都提高了。当我确认的时候，他那一瞬间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羡慕，还有，，一点点嫉妒。也是在那个时刻，肯纳老师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说出‘妙境’这个词。他在问自己，‘不写诗，不做词，竟然也可以进入妙境？妙境还能增强身体素质？’。
第二次，是在我复述他展示的咒语，成功释放魔法的时候。他怔在那里一小会儿，回过神后，对我的态度就转变了。我能感觉到，肯纳老师最开始就准备收我为徒，但那一瞬间后，他有点患得患失。
还有一次，是肯纳老师在提起他师父时候。纵然他师父已去世近五十年了，他在想起这件事时，依旧犹如乌云覆盖天空一般，浓重的思念与悲伤。”
法斯弗逐渐理顺了思绪，恢复了笑容。他对伯德问：“你愿意吗，伯德？如果你也愿意，那就没问题。”
伯德点点头。他那天晚上就想好了。
“还有一件事，父亲。”
伯德让法斯弗和达郎娜坐下，刚才还没吃两口饭呢。他一边吃，一边叙述一遍克塔与桑德斯之间冲突的来龙去脉，以及两个月前克塔如何击败桑德斯，狠挫他的傲气。
伯德最后总结说，“父亲，我想给克塔找一辆能接送他的马车，还有，我担心他们分脉的脉主会为难克塔的父母。这有没有办法解决？”
法斯弗说，“安排马车，这当然可以。至于克塔的父母，他们真的需要你我保护么，伯德？”
“什么意思？”
“伯德，你那个室友，克塔，他很不错。有韧性，能坚持锻炼，有狠劲，这些都是他的优点，我也很愿意帮助他。但，哪怕乌尔分脉的脉主再怎么强势霸道，他父母也最多穷困一点，吃饱穿暖没有问题。因为他父亲姓绍恩。
在没有生命危机的情况下，你想保护他们什么？把他们接到主城来？或者安排他们加入索克一脉的商队？我想他们并不需要。只要克塔以后逐渐变强，这些东西，信手拈来罢了。”
法斯弗继续说：“伯德，想要帮助别人，应该去帮助他成为强者，而非替他解决麻烦。”
“我是想着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对这件事是有责任的。”
达郎娜在旁边说：“这样很好伯德，真的。一个男人必须拥有责任感。但是伯德，克塔他需要你这样的帮助吗？”
伯德明白了。‘这里是盘龙，伯德。你必须习惯。无休止的杀戮与争夺，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他这样在心底对自己说。
法斯弗补充，“我很看好克塔，他有一颗强者之心。桑德斯就算借助家庭给他造成麻烦，给他父母造成麻烦，也不过是他成长的养料而已。我并不担心他。
伯德，我倒是很担心你。你在擂台下面旁观克塔和桑德斯的比斗，有什么感想？”
伯德皱起眉头，“我本以为，卢迪老师会在他们轻伤的时候就制止。但没想到，竟然激烈到这种地步。而且，桑德斯第二回合受伤那么重，竟然还坚持第三回合。”
法斯弗笑了，他用紫菜包裹住一块牛肉，咬一口之后说，“从你们秋天开学时候，一个敢把人赶下马车，另一个敢自己朝主城走，就能看出来，两个人都有狠劲。甚至我认为，给克塔安排马车这事儿，也是你自己的想法吧。克塔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伯德惊讶地点头，“他准备蹭厄木分城的马车，到岔路后剩下的五十公里自己跑回去。”
法斯弗算了下，“有可行性，但不多。伯德，在这一点上你其实不如克塔。你没有他这股狠劲。你做事总是留有余地。如果是你和桑德斯打擂台，你不会把他打这么惨。”
伯德忍不住问，“谨慎一点不好吗？”
尤其是在得知这里是盘龙宇宙后，伯德恨不得苟个地老天荒，不成修罗不出物质位面。
法斯弗摇摇头，“我的意思不是不该谨慎，而是，谨慎不应该成为阻挡你做事的荆棘。我们是荆棘家族，但并非是要成为荆棘。老祖取名荆棘的意思是，前行道路上总有荆棘，但我们要履荆棘如履平地。
比如桑德斯，难道你认为自己和他没矛盾？可我猜，你的想法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打完擂台后，你没有再进一步报复桑德斯的念头。”
“桑德斯两周没出医务室，这样还不够吗？而且，分脉和主城，我在学院都能看出来矛盾很大，再去激化矛盾，真的没问题吗？”
法斯弗开心，他对达郎娜说，“哦，达郎娜，或许我们的儿子真是天生的魔法师，他太聪明了。”
达郎娜笑靥如花，“伯德，别听你父亲的。只有战士才需要血拼到底，你是高贵的魔法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法斯弗不满，“喂喂，怎么能这样说，伯德明明战士天赋也很优秀。伯德，你可别放松战士训练，更强大的身体能帮助你更好地应对战斗。”
“父亲，你还没说呢，我问你的两个问题。”
“好好。第一个，不够。是克塔把他打进医务室的，这是乌尔城内部的处理结果。但桑德斯也挑衅我们索克一脉了，你还没有代表索克一脉做出答复。
第二个，学院里的事情只在学院，不会激化学院之外的矛盾。再说，激化了又怎样？有两位老祖在，不可能发生内乱。这也是为什么各脉之间矛盾可以如此激烈地原因。
伯德，你的谨慎应该用到，反击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而非阻止自己的反击行为。这就是你欠缺的狠劲。”
伯德缓缓重复，“谨慎是反击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而非阻止自己的反击行为。”
‘或许我的谨慎确实用错了方向。老人家也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虽然要苟，但不能憋屈地苟。’
法斯弗对达郎娜示意，不打扰伯德的思索，只是夹菜、喝粥。碧禾米熬至沸腾，快出锅前加入了一些兰花干花瓣，浓郁的清香带有微甜，非常美味。淡绿色的米粒搭配上白花瓣，又隐约可见几丝浅蓝花纹，极为好看。
达郎娜常收集各种花瓣，晒干。这是去年冬天的兰花干，用来泡茶、熬粥都很适合。
等法斯弗吃完饭，伯德也想清楚了。
“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伯德，你暑假才过了七岁生日，你还很小。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的，这个世界是很残酷，但我能护着你长大。
不过，你有这么高的魔法师天赋，只去主城里的安卡顿特魔法学院太屈才了，家族一定会资助你去烈火之都的特㘨涻尔学院。
那里不同于家族学院，你到那里之后，遇到的是更冷漠更残酷的斗争。你要有心理准备。”
达郎娜收拾着餐桌，在旁边庆幸，“还好我们是索克一脉，你父亲主管分脉商队在烈火之都的销售事务，我们可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烈火之都陪你。不然，让我留在主城，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可受不了。”
“特㘨涻尔学院？是最好的魔法学院？”
“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院加战士学院。它是伟大的布雷兹皇帝建立，汇集全大陆最顶尖的教师，拥有最大规模的图书与最先进的魔法技术。比如魔法灯，就是三百多年前特㘨涻尔学院的一个学生所发明的，据说他后来成为八级的魔导师。”
伯德恍然大悟，“怪不得图书馆里还有烛台，明明大家都不怎么用。还有道路两旁都是炭火，没用魔法灯照明。原来三百多年前才出现有魔法灯。”
法斯弗笑，“对。学院有两千年历史了，虽然一直在翻新，但总会留下痕迹。而且，魔法灯具也很耗费金币。伯德，你愿意去特㘨涻尔学院学习吗？如果愿意，过年时候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了。”
去烈火之都，不就意味着要和哈恩他们离别？只是，离别是人生常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世界里。
“我愿意去。”
“那今天你好好陪陪你母亲，我去找脉主，托关系把你送进去。”
伯德有些好笑，本来还有些矜持，没想到想进去还得托关系。
“父亲，怎么还得托关系啊？”
法斯弗说，“特㘨涻尔学院虽然也是春天开学，但秋天就招生完了。咱们已经错过了招生时间，想入学自然得找找关系。”
达郎娜收拾完厨房出来了，“那你不赶紧换衣服出去？”
法斯弗苦笑，“得，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又泡汤了。”
他伸伸懒腰，站起来，“伯德，今天陪你母亲去服装店裁缝铺逛逛，明天你也闲不住了，需要带你去进行标准的精神力等级测试。”
达郎娜拍了法斯弗一下，“快去吧你，还需要你指挥。”看法斯弗上去了，又对伯德说，“伯德，去告诉扎衣，让他先把马车架好。”
伯德点点头，从客厅前门出去，往隔院去了。
隔院，是法斯弗家佣人住的地方，也是马车库、工具库所在的地方。除了扎衣这个大管家之外，还有两个黑鳞马驭手，三个男仆，三个仆妇——法斯弗与达郎娜都并非衣来伸手之人，尤其是达郎娜在和父子二人相处时很少让佣人进入主院打扫收拾，常常自己下厨自己收拾，故而他们雇佣的佣人数量极少。
伯德进了隔院，看见扎衣正带着两位驭手给三匹黑鳞马擦洗。
“扎衣大伯，架上父亲的那辆马车吧，他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扎衣站起来，“好的，少爷。”
伯德走后，扎衣牵出一匹黑鳞马，另两位驭手继续给另外两匹黑鳞马擦洗。
扎衣牵着马进了马车库，套上一辆百草霜色马车，看起来极为素洁。
把马车引出库房，回身关上大门，又引着出了隔院大门，在街道上停好。没过一会儿，就等到法斯弗了。
法斯弗穿一身鸦青长袍，捧着一个碧蓝色绸布包装的盒子。他上了马车，通过小窗对扎衣说，“先去家族学院一趟。”
扎衣答应一声，挥起马鞭轻轻一甩，控制着马车慢慢转进街道中央，在十字路口往北去了。
马车停在学院大门，扎衣回头叫道，“老爷，学院到了。”
法斯弗应一声，下了马车。想起伯德说的话，又扭头回来对扎衣说：“扎衣，记得，家族学院放假的时候，提前去一趟乌尔城，把克塔的父母接来。你还记得那两人吧？”
扎衣点头回答：“记得。老爷，我记住了。”
法斯弗“嗯”一声，扭头走向北边的石柱。他看到还是熟悉的勒布福老头，还是熟悉的躺椅，笑着走过去。
“勒布福老伯，还是你啊。”
老头顶着太阳微微张眼，冷哼一声，“法斯弗啊，你终于舍得来看我老头子了？昨天晚上躲马车上那个是不是你？”
法斯弗尴尬笑笑，前几天忙得很，都没怎么睡觉，晚上接小孩，趁机靠马车上眯一会儿，没下来和老头说话，准是记仇了。他不解释，也解释不清，含糊过去后又转移话题。
“老伯，我找肯纳老师有事儿，让我进去呗。”
老头瞥他一眼，砸吧砸吧嘴，“这人老了就爱喝点好酒，偏偏你说这看大门也挣不到钱，你说可怎么办。”
“得得得，小时候被你哄骗着喝酒，现在把那口酒还给你。”
老头眉开眼笑，也不在意他的调侃，看了眼法斯弗手里的木盒，“就你们分脉商店卖的那什么，天水碧，让人给我送几瓶过来。”
法斯弗一瞪眼，“老头，你可真会挑。天水碧，那可是七级魔兽绿纹巨蟒的骨头当主料泡出来的酒，我都没舍得喝过。不行不行。换一个。”‘这老头，什么鼻子？’
老头撇撇嘴，“那么小气呢。绿纹巨蟒我宰的多了，回头我再给你们送过去一副骨头架子不得了。”
“不是我不信你，勒布福老伯，主要是，你看大门，什么时候去啊？找一条绿纹巨蟒，得跑到乌德森山脉南边的内域，杀了之后你还得扛回来，得半个月吧。你有空闲吗？”
老头一瞪眼，“不信我是不是？过完年你等着，肯定给你扛回来一副骨头架子。”
法斯弗看这老头较了真，“行行行，我信我信。今晚就让人把酒送来。不过，只有一瓶。这酒在烈火之都好几个大贵族提前订了都。”
老头嘀咕，“就是从雅安这老家伙当上理事长开始，家族里什么好东西都卖给外人了，自己人都享受不到。行，一瓶就一瓶。”
法斯弗无奈笑笑，往学院里面走去。
这是家族里两股思想风潮。
绍恩家族并非从最开始就经商的，甚至至今也有部分分城没有组建自己的商队。实际上，绍恩家族只是收取领地内赋税就足以让每个成员都过上还算可以的生活。但长此以往，安逸之风盛行，年轻子弟们实力越来越弱。为解决这个这个问题，各任理事长推行出不少政策，却收效甚微。
在上一任理事长的尝试下，绍恩家族开始把大量赋税用于基础建设，收紧对低实力家族成员的供应，只保证基本食宿。同时，组建商队，准备通过行商来磨砺年轻人艰苦奋斗的精神。但这一政策并没有被大范围推行。真正规模扩大化，是在当今理事长的带领下开展的商队改革。
当今理事长，七级战士时候就被老祖选定为理事长，至今已两百年了。但家族内部始终存在反对进行变革的声音。
法斯弗不再想这些事，加快脚步，走进综合楼。他拦住一位老师，问了路，走到肯纳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法斯弗进了门，看见一席黑色长袍。往上看去，是白皙的皮肤，高耸的、带一点鹰钩的鼻，一双深邃的黑眼珠，以及茂密黑发。
法斯弗把木盒放在办公桌上，微笑着伸手，“肯纳老师，我是伯德的父亲，法斯弗。”
肯纳站起来与法斯弗握手，神情自然，“伯德父亲，你好。”他看一眼盒子，问道，“这是？”
法斯弗坐在办公桌前那一把访客椅上，“一点伴手礼，为了感谢肯纳老师这一年对伯德的辛苦教导。肯纳老师应该猜到我会在今天拜访，我想我们可以更坦诚一点？”
肯纳坐下来，点点头。“坦诚，是的。那么，你的意见是什么？”
“伯德认为你是一个好老师，我不反对他在你身边做进一步的学习。但是，就像你说的，是私下。另外，我还有一些问题。”
肯纳吐出一口气，“当然。不需要其他人知道，只需要你同意就好。法斯弗先生，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我会坦诚地回答。”
法斯弗平静地看向肯纳，“我想知道，你们这一脉师承，门规严苛吗？”
“不严苛。事实上，几乎没有门规。祖师只是避世太久，偶然捡起一个孤儿，离开位面前想要抚养他长大，并传承下来一些知识。祖师所教授的内容，本也并没有要求不能外传。是师祖规定入我门下方可传授，但本意也并非是敝帚自珍。实在是，这些上古秘闻，并没有什么用处，徒惹人笑罢了。有别于如今魔法体系的传承，其实只有‘妙境’的进入方法而已。但若是没有天赋的人，得知‘妙境’，却无法进入，只会蹉跎一生。”
法斯弗与肯纳聊了很久，快到中午时，终于结束了这次谈话。
“肯纳老师，一起去找脉主吧，帮我做个证明。”
肯纳点头答应，与法斯弗一起出了学院。
两人坐上马车，来到索克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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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所发都是前期存稿，确实存在主线不明确、节奏缓慢等等问题。等到第二卷，作者菌会加快节奏，明晰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