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镇,风景秀丽,阳光明媚,最适合小鱼小虾们生活。
放眼望去,一排排小船堆叠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黑色的船身在正午太阳的照映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船头微微上翘,偶尔飘出几缕烟火气。
靠左手边有一条小船,通体白色,这使它在众多船中显得格外突兀。
当然,不只是颜色。别家船都在准备午饭,安静祥和,此船还时不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最主要的是人声不断。这时候大家都知道,要把饭停一停了,不论上方,还是下方,个个都把脖子伸的老长,偷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娘,我不嫁人,我不嫁!”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她正缩着脑袋躲在桌子后面。
“好啊,那你说说不嫁人,你想干嘛?”桌子对面的女人指着那女子气喘吁吁道。她手里握着扫帚,仔细看这扫帚的颜色已经泛白,想必是经常摩擦导致的。
隔壁船的人一听这话,兴趣变得更甚了,只因是前几次没听到过的,图个新鲜。为了防止自己听漏了什么细节,那人直接对着手心吹了口气,一个大活人立马“消失不见”了,另一人见状,连忙骂了一声:“你小子,就这么爱听别人家的事?”说完,他转头呵呵一笑,“不得带我一个。”
原来这两人变回了原形,此时正走着螃蟹步,一横一横的来到了白船前,它们后面还跟了小鱼、小虾。
从这船的舷窗可以清楚看到,刚才叫喊的女子已站直了身体,她将双臂环抱,语速欢快地说:“我想一个人住,一个人睡,平日里种种菜,偶尔小酌几杯,日子照样过的潇洒自在。”不难看出,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都是欣喜和向往。
听完她诚恳的讲述,女人将拿扫帚的手缓缓放下,声音也比刚才缓和不少:“真的吗?”
见状,女子慢慢从桌子对面移动到她身边,“娘,我是认真的。以后你要是想吃新鲜菜,尽管来找我,有求必应。”
女人沉默不语。
突然,刚放下去的扫帚又被猛地抬起,一下打在了女子屁股上。
女人的声音被气得明显有些颤抖,“好啊,虞饱饱,你真是想气死你娘啊!小鱼不嫁人,你想跃龙门啊?”
被偷袭的虞饱饱,还没来得及摸摸痛处,第二下又来了。
“啊啊啊,娘,你耍赖!说好不打我!”她扯着嗓子喊道,紧接着一个大跳加飞奔逃到了院子里。
至于船里为什么有院子,这是因为,边水镇住的都是些小妖,灵力低微。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他们把家都搬进了船内,从外头看,只是些破旧的船而已,实则内里大得很,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外头看戏的小鱼、小虾、螃蟹们,见到如此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自从上次及笄大会过后,这母女俩每隔几日就要闹上这么几出,大家也都按时来看,每次都能兴致满满的来,依依不舍的走。
这次还同之前一样,虞饱饱又逃到了后院,她娘又该追上去了。
可能每次情节都大差不差,难免有些腻了。大家一致在心里暗戳戳的都想要有些改变,比如,某人来个英雄救美啥的,可惜也就想想,毕竟没人敢惹她娘——虞雨,此人性子泼辣,凶起来不亚于一场急风骤雨。
其中一只胖螃蟹是新来的且仗着后台硬,自然而然的就开了个先例。
它揉揉肚子,调侃一句道:“饱饱她娘,你也别太逼孩子,照你这么打下去,一个扫帚还不够你用,你说是不是。”
听到屋外的动静,原本要追上去的虞雨突然冷不丁转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劳烦你挂心。扫帚坏了,我自会买。螃蟹腿要是坏了,可就买不到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她眼神狠戾,那胖螃蟹被吓得一抖,转而又想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给吓到,这太没面子了。于是,它举起看似十分尖锐的蟹齿,兀自夹了两下,说:“哼,我好意提醒你,你却不识好歹,怪不得没鱼来提亲。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站在它身边的河蟹都惊呆了,震惊的同时,离他远远的。大家只是来看戏的,不想惹人不快,它倒好,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屋内的人没出声,反而朝身后看了一眼。
这时,天空中飘起细细密密的雨丝,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散了吧,都散了吧。要下雨了……”一只小虾说。
众人纷纷而散,只有胖螃蟹还举着蟹钳杵在那。刚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
走之前,隐约能听到一条小鱼说:“哎呀妈呀,渴死我了。”与它同行的另一条鱼说:“可不是嘛,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多点喝点水。”
……
“你再说一遍。”虞雨将扫帚一扔,动静很大,惹得刚才走的那些鱼、虾频频回头。
“哪句?是不识好歹,还是没人提亲。”胖螃蟹已变回人样,即使是人,肚子依旧“显怀”。
虞雨比他高,此时斜睨着他,压迫感很强。她冷冷道:“庞四,说啊,怕了?”
被人冷不丁叫了名字,莫名有些心虚。庞四咽了咽口水,嘴周却还是围了一圈泡泡,“说就说。你女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耳侧,庞四能感觉到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过于响亮,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听到动静,刚回到屋内的众人又伸头出来观望,不巧的是一人与虞雨对视上了,又匆匆把刚打开的舷窗给合上了。
回过神来,庞四气得脸颊横肉直抖,他双目紧睁,指着她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打……!”
最后一句“老子”还没说出来,又是一个巴掌。
“我今天把话撂这了。以后再听到有人说我女儿闲话的,我见一个打一个。”说这话的时候,虞雨把今天来看戏的人全都扫了一眼,有些人不敢看,但能听见,这就够了。
庞四昏死在地上,最后是被两个人架走的。
虞雨进屋找了一圈,没发现她,忍不住骂了一嘴:“这死丫头,又躲哪去了。”
“死丫头”本人还在安详的睡着午觉,一醒来发现天黑了。
黑就黑了,这么冷是怎么回事?虞饱饱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摆动尾鳍,游着游着却发现更不对劲了。
这水缸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随着速度的加快,终于露出了鱼头。环视一圈,她可算知道了,这哪里是水缸,根本就是条河,还是条大河。
明明之前自己还睡在后院的水缸,如今却出现在了这,实在是古怪。好在陆地离这还算近,她一鼓作气游上了岸。
女子浑身湿透,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加显得肌肤白嫩。一阵风袭来,她碧色的眼瞳轻颤了几下,深秋的夜总是带着些寒气。
虞饱饱捡了一堆柴,生了火,周遭立刻就暖和起来,她侧坐着,把头搭在膝盖上,好让头发也能感受到火源。
困意渐渐爬上眼皮,虞饱饱又想睡觉了。
四周静谧无声,这里本不会有人。望着前方唯一的光亮,敖旻奋力走了过去,只不过他走的摇摇晃晃。
火焰从最开始的肆意跳跃,到现在只剩下一点火苗,仿佛风一吹,这温暖就立刻消失不见。忽地,火苗越烧越旺,像舞动的火蛇,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寒意。
虞饱饱梦到自己在烤土豆,香味都溢出来了,她贪婪的吸着,倏地,一股糊味涌入鼻腔。
她嘟哝了一句:“糊了,糊了。”
怎么味道越来越重了?她看着手里还未熟的土豆,猛然一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啊!我的头发!”
下一秒,虞饱饱抓着尾端已经烧得卷曲的头发,一脸的伤心。她平日里十分爱惜自己的头发,单单洗头之物就有十多种。
她在心里气道:自己特地选了短一点的柴,竟然还能一直烧到天亮,真是倒霉!
女子站起身一脚踢在熄灭的火堆上,昨夜留下的柴灰十分不识趣的粘在了她的裤脚上,虞饱饱神情无奈,真是一肚子气没地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