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喜鹊

陈现话说完，小倩在屋里扫视一圈，疑惑问道：

“若要缂丝，需有织机、彩色蚕丝方可。”

“此时已过了产丝季节，便是能借到织机，公子又能到哪去寻那蚕丝呢？”

“我这就有！”

陈现跑到搬回来的快递箱前，把包装一拆，一台制作精良的老式织机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倩面露惊讶，上前仔细摸索一番后说道：

“这织机......好生精美。”

“虽与我那时常见的有些不同，可这材料做工，却比农家用的粗陋织机要强得多了。”

“怕是价也昂贵，公子又破费了。”

“这有啥破费的，这可是生产工具，当然是挑好的买！”

陈现摆摆手，随后又从快递盒子中取出各色成品蚕丝，对小倩说道：

“材料就在这里了，要不你现在就试试？”

“自然是听公子吩咐。”

小倩答得果断，做事也利索。

趁着陈现把包装去掉，把织机搬到合适位置的功夫，她已经无师自通地把蚕丝一一拆开，准备上机了。

到了这一步，陈现便再也帮不上忙，只能搬了张小板凳在一旁坐着。

小倩一边用纤细的手指轻绕蚕丝，柔声问道：

“公子不谙此道，若公子想听，小倩便为公子讲解，权作消遣，好吗？”

“可以，可以！”

陈现连连点头，小倩一边上丝，一边娓娓道来地说道：

“这缂丝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

“无非上经丝、勾纹样、织纬丝、剪毛头四步。”

“小倩现下做的，便是‘上经丝’。”

“若要细论，这又分为十一道手艺，即落经线、牵经线、套扣、弯结、嵌后轴经、拖经面、嵌前轴经、捎经面、挑交、打翻头、拦经面。”

“每一道做完，需要仔仔细细勘验，若是错了一步，那便前功尽弃了。”

“经丝上得不好，织出来的绢便歪歪斜斜，不成图画。”

“莫说拿去市售，便是白白送人，也无人要的。”

“怎么会没人要？”

陈现惊讶问道：

“就算再不好看，这到底是蚕丝啊......”

“贫苦百姓不穿这个，能穿这个的又不要低劣之物，可不就是没人要吗？”

小倩嫣然一笑，随即狡黠说道：

“看来公子也不是无所不知呀......”

“那当然，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陈现随口回答，小倩则回过头去，专心编织。

一双素手上下翻飞，动作灵巧又轻盈，哪怕不知道她在干啥，光是盯着那一双手看，也是一种极美的享受。

陈现还真从来都不知道，一双手也能看的人心醉神迷的，仿佛她轻轻撩拨的不是丝线，而是......

脑子里正乱糟糟的飞过奇奇怪怪的念头，陈现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歌声。

“谁家女子能行走，反着裌襌后裙露。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

小倩低吟浅唱，歌声婉转。

陈现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时间缓缓流逝，而织机上的绸布，已经出现悄然浮现出了图案。

是一只灵动的喜鹊。

小倩将布取下，随后说道：

“公子请看。”

“小倩久未纺织，手也有些生了，权且先织一只喜鹊，也愿公子得此祥兆......”

“不生，一点都不生！”

陈现看着那一方绸布爱不释手，再看时间，居然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往常这个时候，小倩也是该回去了的。

他生怕耽误了时间对小倩不好，于是便赶紧说道：

“今天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说来也麻烦，要是你能留在这儿就好了.....”

“小倩也想的......”

小倩低头道：

“可惜现下还是不能。不过若是上任城隍有功，或许能有转变.....”

“没事，没事，慢慢来！”

陈现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说多了让小倩觉得有压力，于是便转而叮嘱道：

“明天也不用急着来，以你自己的安排为主。”

“觉得能行就早点，觉得状态不好就晚点。”

“反正我这儿都没什么事，你啥时候来我都等你的。”

话音落下，小倩眼中闪烁两下，险些落下泪来。

但最终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万福，低声道：

“公子，小倩这便去了。”

“明日，小倩再来.....”

“......倒也不用每次都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去吧去吧，我送送你。”

陈现照常把小倩送到了门外，看她身影消失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大堂里，把小倩刚织出来的喜鹊拍了照，发给了老刘。

“怎么样，我就说我找的人行吧？你看看这东西成色怎么样？”

状态栏闪出“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随后，老刘的消息回了过来。

“可以啊！看着还行，你把背面翻给我看看。”

陈现按他说的翻到背面再次拍了照，发过去没几秒钟，老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卧槽，真货啊！”

“陈老板，我以为你糊弄我呢，你是真找着人了啊？”

“这玩意儿刚织出来的？花了多长时间？”

“......你先别管我花了多长时间，你先告诉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是刚织出来的？”

“那不明摆着的吗？”

老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解释道：

“毛头都没剪干净，你照片里那织机上的丝线也还没理好，肯定是刚织的啊！”

“人还在吗？走没走？没走的话我弹个视频，你引荐引荐啊！”

......这可没法给你引荐。

视频上能不能看到还两说，要真看到了，你非要当面见一见，那不就穿帮了？

于是，陈现回答道：

“人已经走了，刚织了两个多小时，本来就是老人家，累了，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两个多小时能织出这个，那真是熟手了。”

电话那头的老刘连连感叹道：

“没想到咱们这小地方还能出这样的人才......哎，你上哪找的，多大年纪啊？”

得四百来岁了吧。

陈现心里想着，嘴上回答道：

“我哪好问人年纪啊，反正就一老婆婆。”

“你别打她的主意了，我在人家那是独家。”

“行吧，行吧......”

老刘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问道：

“别的不说，这喜鹊织得也挺好的。”

“你能给一千五，怎么样，出不出？”

“不出。”

陈现果断回答道：

“这一块料子是人家试手的，根本就不是真实水平，卖出去也是砸招牌掉名声的事情。”

“放心，以后会有好东西的，到时候我肯定优先卖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刘大喜过望，反手一个转账就发了过来。

陈现一看，9980。

“你买材料的钱哥给你报了！等成品出了，从我出的价里扣，一定先给我！”

下一秒，电话挂断。

他压根没打算给陈现拒绝的机会。

不过陈现其实也没打算拒绝，他只是在感叹，谁说小县城都是穷人的，这小县城里的有钱人，那是真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