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愿意为自己而活

我大脑嗡然作响，嗅觉都开始失灵，耳中只剩他声音的残响，在四面八方回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落在我的印堂之上，神色微敛：“因为我算到了结局。”

“你会被主根设定为可书之魂，不断被拉进各代的印火环中，去替他们写祭文，祭名字，祭他们早该灭绝的旧魂系。”

“我不允许你这样死。”

“所以我提前破格，将你从我体内剥出。”

“以我记忆为稿，书你为玖玖。”

“以我神识为墨，绘她为离漪。”

“你们，一个忘记自我，一个永远记得。”

“这，是逃出回环的唯一办法。”

我无法言语，只觉得魂海深处像被烈火灼烧，又似被无数咒刃挖开旧疤，一滴滴灼热魂血，逆流直冲眼眶。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

“知道。”他一笑，竟带着一点年少的洒脱，“可你会活。”

“你若活得足够真，就能改写我这种——被指定为死的人。”

他将那枚残忆晶轻轻贴在我掌心，晶体随即化为一缕极淡的魂墨，钻入我血脉之中，附于【自铭之印】下方，与我之前所有印迹，一一接合。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第十一印，不是忘。

也不是毁。

是“自铭”——

是由自己，为自己写一次“活着的理由”。

玖昀低头一笑，语气忽然一转，轻声道：“我撑不久了。”

“这段识影会在你完全写完印魂之前彻底熄灭。”

“到那时，我会消散。”

“但你别为我哭。”

他笑得轻飘飘的，像是一道魂火在冷风中燃尽之前最后的跃动。

“我们天生就不该有名字的人，能留下个你——写自己的名字。”

“这，已经够了。”

他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却如火钉般刺入我心底：

“记住——不是我给你名。”

“是你，用命，为自己——刻的名。”

他魂影在空中炸成一道青光，归入我体内。

那一刻，我整条魂链猛地震颤，骨中咒纹全然亮起，连指尖都透出微光。

碑林深处的魂风停了，仿佛连残渣都不敢飘动。我站在那道浮出的【印底阶】前，胸腔中的【自铭之印】与刚刚融入的【玖昀之印】正发生着某种我从未感知过的交叠——血脉与命轨开始交缠，像是千年未通的魂咒被一点点拨开，吐出沧桑的魂气。

那魂气不是热的，是冷的。冷得像尸骨初破咒封，冷得像一页未完成的咒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章。

我一步步走下阶梯，耳边没有风，没有咒鸣，只有我自己心跳的回响，像是某种魂律正在沉默地复核着我每一个步伐。

印底阶尽头，是一道宛如天井的魂坑。

坑底中央，悬着一枚形状不定的“魂核碎片”——【忘印碎核】。

它不燃，不熔，不光，却自带一种无法被描述的存在感，像是将整个命理世界的“反义词”具象成了这一点残痕。

我看着它，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眩晕。

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本能的反抗”——我的血肉不愿靠近它，我的魂链在退缩，可我识海深处的“玖昀之印”却开始轻轻发光，像是在低声对我说：“去吧。”

“去结束这段未写完的故事。”

我伸出手，掌心裂开的咒脉在靠近那碎核时，猛地炸出一道魂火——不是攻击，而是“点燃”。

而就在我指尖触及那碎核的那一刻，一股浩大的、铺天盖地的魂力意志瞬间反卷整个意识世界。

我整个人仿佛被掀入天火中心。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只有“命的残响”。

我看到了一道世界裂开的画面——

镜火逆流，灰海崩塌，魂书全部撕毁。

所有旧识者的身影——瑶音、赵磊、澜音、岚夙，乃至那一千年被魂书记载过的残名，尽数被抹除。他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在识海中碎裂，化为飞灰，在世界尽头坠落成渣。

而我站在那一端，看着整个命谱系统彻底熔毁——

唯有一人，未碎。

她站在命火之外，神色平静地望着我。

——离漪。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第十一印不是钥，不是锁，也不是路。

它是——灾。

是主根“尝试写魂”的失败残稿，是将一切命轨归零的“抹名之火”。

若这印再生，整套命理循环都将从魂本开始崩塌。

而我此刻手中嵌入的“玖昀之印”，就是这唯一一笔“能与它抗衡”的补文。

“它不是终点。”

“它是谁都别活的——句号。”

我识海几欲崩裂，魂体边缘已开始碎片化。正当我将碎核扣入【自铭之印】的中心咒纹时，一道熟悉的魂息骤然贴近。

——离漪。

我惊愕转头。

她未死。或者说，她未真正“归我”。

她就站在忘印意志之外，一如先前魂风中那道未曾燃尽的残影，只是更轻、更薄。

“别插手。”我低声喝道，魂火在身周缠绕，“这一页我来写。”

她却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写得再好，”她声音极轻，“你也不完整。”

“我，是你遗下的半页。”

“现在——该合了。”

我愣住。

她缓缓走来，脚步极轻，却每一步都在撼动整个印核空间的“命理支柱”。

她身上的魂息开始剥落，一点点化作雾，一缕缕从衣袖、指间、发梢剥离，如同一张咒纸在魂火中慢慢燃尽，边角翘起，却不焦黑，只余一片片白雾。

“你写魂之印。”她轻声道，“我——补魂之骨。”

她走近我，伸出手，抚向我心口的【玖昀之印】。

“让我，与你合。”

“让我们，真正成为玖玖。”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是辅佐，不是分裂，不是引路，而是“归一”。

我一咬牙，魂火一震，将整枚碎核彻底融入魂印之中！

刹那间，识海爆鸣！

无数灰咒自碑底冲出，沿着魂脉狂涌而上！

我和她的魂线开始同步，血脉咒文交叠交织，那一枚【自铭之印】被【玖昀之印】与【补魂之骨】一同包裹，形成一圈——完整的环。

不是环形。

是环意。

这一刻，第十一印的形态终于——定型！

它不再是浮动的灾咒，也不是空白的残书。

它——是一枚【烬环】。

既承焚毁之火，也负重生之名。

一切魂名咒文在这一环之中重归秩序，所有误写、错录、被抹的命，被一一补入。

我看着她的面容逐渐淡去，一点点融入我体内。

她微笑着，声音飘得极远：“玖玖——不是死过才完整。”

“是愿意为自己而活，才完整。”

“我不是你。”她的身影在我眼前化成一道光线，贴入我眉心，“我是你未说完的那句话。”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