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的重症室监护病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疗设备。此时,这些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设备,正有志一同地被插在同一个人的身体上,相互协力着检查着这具身体的各项机能,企图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
但是,雪白的病床上,这具身体的主人,却迟迟都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佟总。”一个全副武装的小护士,轻手轻脚地推开重症监护室观察室的门。
“一位姓夏的先生在外面等您,他说是您叫他来的。”
“哦,没错。”佟策将目光从观察室的玻璃上收回来,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整个人显得有点疲惫。
走出观察室,摘掉无菌医用帽和防护服,夏一眺这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刚刚电话里说的不是普通病房吗?”夏一眺单刀直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怎么转到ICU来了?”
佟策也觉得脑袋很疼,皱着眉头,对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感到疑惑。
“突发性的事故,很奇怪,整个事情都很奇怪。”
原来,佟兴海发现袁佑安晕倒之后,立刻给佟策打了电话。佟策赶到现场的时候,袁佑安已经被急诊医生抬上了床,送进了抢救室。但当时袁佑安的确是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急怒攻心而已。佟策见没什么事情,便帮他办理了住院手续,让他好好休养一下。
没多久袁佑安就醒了,他先是感谢了一番佟兴海和佟策,便不再说什么。佟家和袁家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佟兴海也知道,现在袁佑安不掌实权,在他面前难免有点尴尬。所以佟兴海就主动避嫌了。
一个老人家自己在医院昏倒,怎么说都不是个事。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多年合作的关系上,佟策都应该通知袁佑安的家属。
然而,当佟策提出要给袁佑安的妻子打电话的时候袁佑安却出奇地急躁!
“不!不行!别告诉她!”
佟策已然翻出了袁佑安老婆的电话,却硬生生被袁佑安阻止了。
“佟总……”袁佑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果非要通知一个人的话请你帮我找夏一眺夏先生吧!”
夏一眺?
佟策被吓了一跳。
佟家跟袁家合作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袁佑安会认识夏一眺。
佟策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那里,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位夏一眺,可是帮着蒋家拿下城北项目的夏先生?”
“城北项目?蒋家?”袁佑安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说话异常困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的手机里有他的电话,请你帮我打通他的电话,就说他的预测全部都灵验了。我……我只相信他……”
“好吧。”佟策答应道,“我这就帮您联系,您先好好休息。”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抬头却看到了袁佑安的老婆。
“袁……袁太太……”佟策有些疑惑地说道,“您怎么来了?”
卫郦身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长发挽得一丝不苟。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容。明明跟袁佑安的岁数没差多少,但若两个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差了一代人。
“佟策。”卫郦摘下墨镜,眼睛里带着一些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桀骜。“我老公生病住院,难道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佟策微微皱了下眉头。
佟家跟袁家合作多年,但是这个卫郦,见到他从来都事连名带姓一起叫,从没有叫过他“佟总”。
被领养的孩子,对自己的身份总是十分敏感。尤其是佟家有了佟沛凌之后,他的存在似乎无论在哪里,都昭示着一种多余。
佟沛凌可以玩,他不可以。佟沛凌可以不学无术,他不可以。佟沛凌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凭血脉就是佟家高高在上的少爷。但是他,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获得人们的一点点关注和尊敬。
可是,卫郦对他的态度,就像是一种嘲笑和否定。
“袁太太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佟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卫郦过多纠缠,他让开了房门,“请。”
卫郦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从始至终都在拿她的下巴尖看人。她走到佟策的身旁,留下了一句话:
“想必你也知道了,袁家现在的一切事务由我负责,以后,记住要叫我卫董,不要再叫袁太太,明白了吗?”
佟策虽然让在一旁,听了这话,抬头迎上卫郦不屑和挑衅的目光。
“袁太太喜欢‘卫董’这个称呼,想来有的是人愿意奉承您。但是,”佟策挺了挺身子,竟还比卫郦高出一个头来。这让卫郦原本半仰着头的高傲,变成了不得不的仰视。
“据我所知,现在跟佟氏集团合作的伙伴,仍然叫做‘袁氏集团’,而非‘卫氏集团’。”佟策扶了扶眼镜,笑得温文尔雅,“您请便,我就不打扰了。”
“你……!”
卫郦气急,回头盯着佟策离去的背影,尽量让自己沉住气,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勉强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刚刚那种冰美人的高傲脸。
到这里,夏一眺彻底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袁佑安的老婆来之前,他的病情其实已经稳定了。”
佟策点了点头。
“是谁通知他老婆的?”
“护士站新来的一个实习护士。”
“那袁佑安又是怎么进的ICU?”
佟策皱了皱眉头:“我刚在护士站盘问完,就听到里面的急救铃响了。然后是卫郦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说袁佑安不行了,都是医院误诊给耽误了病情。现在正一门心思地要跟我们打官司要赔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