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别前夕

5月28日,村长和老三完成了两个月的实习,带着巨款回到学校准备毕设答辩,他们已经是富士康的储备干部了。他们带回来的伴手礼是一个巨大的果实,立起来接近半人高。我们全班同学聚在班主任的铸造实验场,围着这个果子啧啧称奇。

这是进入大四以来,全班聚的最齐的一次。大家集合四个专业的智慧七嘴八舌的出主意,研究这玩意的吃法。广东仔——黄狗,大咧咧的说“哩戈嗐菠萝蜜喽,剥开皮,食左果肉就达嘎了”。

搞明白了吃法,我们各种工具齐上阵,然后,全员被那乳白色的液体弄得生不如死,为了清除这东西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

班主任进门时看到的景象就是地上白一块黑一块,空气中充满刺鼻的苯类芳香烃。带来果子的村长和老三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他贮存在地下的新煤油洗手。

其他人聚在房间对角线的那边大快朵颐。是的,我们最终解决方案是牺牲掉那两个等着看笑话的始作俑者,逼着他们剔出果肉供我们享用。最后,我们心满意足的散去,留下那两个倒霉蛋用铁刷沾煤油清理地面,这是班主任的命令,立即执行!

6月3号,我们完成了毕设答辩。自从那晚闹剧之后,杨娜再给我买饭,我就坚持要付钱给她,她是一个内向的女生,我坚持几次她也不再拒绝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大学生涯进入了倒计时,学校的氛围开始怪异起来,所有的大四生好像突然觉醒了特殊属性。专业与专业之间,系与系之间,院与院之间所有的隔阂都一夜消失了。大家都忙着交朋友,应酬的酒席多了起来,可以说从毕设完成后,我们每天都是醉醺醺的。

当然,也发生了很多清醒时不会发生的场面。校园里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人,那都是忙着分手和表白的人,有人因工作分隔遥远而含泪分离,有人因留在同一地区而表白结合。

距离,就像一个强力的大手,拆开一对恋人爱情的分子键,又捏合到另一人的身旁组成新的恋人,散发爱情的光芒。

围观的都是一些学弟学妹,他们游走在各个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里面,和主人公一起欢笑一起落泪。四年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泯灭了。

那几天夜晚大家都很开心,我们每天晚上都游走到人堆中哄气氛,我们一会喊“亲一个,亲一个”一会喊“不要分,不要分”。

因为喝的醉醺醺的,也有喊错的时候,一位学弟向学妹的表白“爱让我们跨过万里相遇,生死不能分离”我们就大声喊“离开他,离开他”,看着脸色难看骂骂咧咧的学弟,我们哄堂大笑。想起那天遇到的陈煜老婆,我笑的最大声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爱情啊!距离啊!生死啊!真他妈的!!!

一天晚上,我们寝室全员勾肩搭背,趔趔趄趄的横行在校园的路上,所有人都绕道通行。路上跑过一只狗,我们都齐心协力围成一个圈去撵它,队形变幻莫测,聚是一堆火,散是满天星。

队形变幻中,老大紧紧搂着老六的肩膀口齿不清“六呀,是不是兄弟啊”老六停住脚步痴痴的笑“那当然,你这头老驴就是我亲大哥”两个人咿咿呀呀的晃着向前走,然后老六又站住了,一边弯下腰,一边说“大...大哥,这...这好像...是十块钱”

“钱?哪来的钱?我的....都是我的”老大眯蒙着眼睛,一脚就向老六捡钱的手上跺去。两秒钟之后,杀猪般的喊声响起“我CNM的老驴,我的手啊~~~~~”

第二天起床时,老六的手还是肿了,好像是扭到筋了,拿筷子都费劲。谁也没想到,那个老六要受皮肉之苦的谣言没落到机械系身上,反而应在了自己人脚上。老大在傍边殷勤的给老六递馒头,还贴心的为老六提供涂抹老干妈的服务。

老六一边吃一边念念叨叨的抹眼泪“我算看清楚了,什么兄弟感情,什么同窗情谊,都他M的狗屁,为了十块钱,你TMD真下得去脚,这里,这里再抹点辣椒”。老大翻了个白眼,蒯了一大勺拍在老六手里的馒头上。

寝室其他人都在忙碌的整理物品,6月20号,学校会统一把我们的物品寄到工作地点。

老五拿着老三那张XXX破洞写真图四处打量,然后拿下门后的镜子,啪,把图贴在门背后,挂镜子的钉子正好从那个破洞中伸出。然后再把镜子挂上,就看那XXX光着身子跨坐在一面镜子上,而镜子里映射着现实的世界。

做完这一切,老五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这是给新学弟的见面礼”我们都翘着大拇指连声称赞,说这幅图寓意深远,直观的向学弟阐明了“色为虚、空、假像”的人生哲理。

这些话在我们大一时一定不肯说出口,但现在大家表达的却顺畅流利,而且脸上都带着圣洁的表情,我们,终究还是变了。

6月10日开始,学校的大喇叭开始不间断的歌唱友谊地久天长。学校的道路上人来人往,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大四生,为什么能分辨出大四生?很简单,手里拿着一本蓝壳子留言本的就是喽。

六月份开始,大家就开始相互流传着写留言册,传来传去的我的留言册早就不知道流传到哪里去了。

寝室楼下,再次摆满了个人摊位,大家都把四年积攒的小玩意拿到摊子变卖。村长和老三的摊子前最为热闹。这两个家伙一个卖电脑盘,一个卖旧书,第一天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五百元。

当天晚上他俩就从其他寝室抢了更多的旧书坐在床上二次整理。老三把他几年的收藏拆散了,每本书里夹五张。别人买书时,他就拿着书在那人眼前快速的一翻,100%成交。

村长则是把这一年他网吧购买和收集的五吋盘、三吋盘还有擦写光盘分类整理,五张一组,每组下面垫上一张印有白花花封面的光盘,然后把这五组电脑盘封上。交易更简单,他都不用做动作,写个牌子“二十元一盒”,拿起来翻看的没有不买的。

他们恬不知耻的说他们的操作叫搭售,我们大骂奸商,同时震撼于他们的收藏之多。

第二天,这俩家伙一共卖了快两千多。卖完了后还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求他们的旧书,他俩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摇头叹惜“少了,学习资料准备少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致决定宰了那两只肥羊,于是我们全寝室的所有人都汇聚到了校门口最大的餐馆。

老五带来了温言,老大身边坐着小秦,小秦身边坐着晨曦和老六隔桌相望,老二已经退出了寝室所以没来,多了个村长,老三依旧是一个人,老七身边多了他女朋友。就像我们大二暑假开学的那场聚餐,男女人数没变,人变了。

温言上班一年了,气质变得更加柔和,和上学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她拉着老五坐在我身边。

我们每个人都很开心,大杯喝酒、大口吃菜、大声喧哗着以后会怎样怎样,但每个人都集体失忆般闭口不谈眼下的分离。

晨曦是最先醉倒的,当她脸上没有青春痘以后,她的酒量变差了。看着喝醉后又哭又笑的晨曦,小秦的脸色又变了,狠狠盯着老六。

老六嗫嚅着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只好仰脖干了茶缸里满满的白酒,顺利让自己醉倒在地上。等这两个醉倒,座位次序全部都乱了,大家轮番相互敬酒互诉衷肠,桌上的空酒瓶渐渐多起来。

我坐在角落里,胡吃海塞。温言转过身“老四,怎么不喝一杯?”我笑了笑“喝不了,一喝就过敏,眼睛痒的想抠出来。”

她叹了一口气“以前你可是一瓶白的没问题”。这时老五打着酒嗝走过来“你别劝他,这傻逼玩意,死了老婆就一直要死不活的样子...”。

温言连忙推开他,不好意思的朝我解释“他喝醉了,乱说的。”我耸耸肩“没关系,我根本不在意的,我早就释怀了。”

老五怒气冲冲的大喊“释怀?释怀你他妈没事还点那破蜡烛。”温言连忙拍打他让他住嘴,老五却嚷嚷的更大声了“这傻逼就他妈的一怂蛋,你和明玥在一起多久?才一年吧,老子四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了不起难过十天,你呢?这两年把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天说不了几句话,每天板着一张狗脸。刚进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四呢?那个一言不合揪着老子就摔地上的四哥呢?咹?我那刚来大学时天天满脸笑容,一点小事就笑得前仰后合的四哥呢?你他妈...把我四哥...弄到哪去了?!”

说着说着,老五就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是盯着桌上的筷子出神。四周安静了下来,老大、村长埋头喝酒,小秦在那抹眼泪,老三和小七两口子假装没听到低着头聊天。

温言蹲在地上顺老五的后背,老五哭的像个没吃饱奶的娃。一边哭一边嘟囔“老子......老是......梦到这傻逼......抹脖子,老四啊,你可不要死啊,你可不要死啊!”温言艰难的把老五扶到座位上。不好意思的朝我笑笑,我回了一个微笑轻轻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