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从偶像到歌手

舞台灯光熄灭。

再度亮起时，变得几分朦胧迷幻。

毫无征兆地，激昂的电吉他旋律猛然响起，短短几秒，铺陈成一股奔涌声浪！

低沉饱满的贝斯、紧凑有力的鼓点紧随其后。

周逸飞猛然举起麦克风，以高亢而嘶哑的嗓音仰天嘶吼：

“咦哟~”

“咦哟~”

刚才孙浩宇的表演太过激烈，将现场观众的热情点燃，而随着孙浩宇的下场，观众的热情同样不可避免地下滑。

不少人的脑海中，还回旋着上一场的旋律，都有些心不在焉。

特别是得知周逸飞要演唱的，同样是一首摇滚之后，更是毫无期待。

毕竟珠玉在前，在周逸飞不过是小鲜肉偶像歌手罢了，在孙浩宇这种摇滚老炮面前演唱摇滚？

得了吧！

但随着周逸飞两声极其有力的嘶吼，夹杂着激昂的伴奏，喷涌而来，在所有人耳边回荡。

顿时许多人的神色，都是下意识地重视了几分。

好像，还不错？

没有理会现场观众的反应，此刻随着那两声嘶吼之后，只感觉彻底放飞了自己的周逸飞，稍微压了压心底要喷薄而出的激情，开始了主歌的演唱：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折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谋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他的咬字很用力，每一个字都让听众听得清晰之外，赋予了歌曲一种极强的力量感。

但此刻的他，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这种技术性的东西，反而完全沉浸到了歌曲中去。

不错！

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谋些什么。

不是靠着一张脸吃饭，更不是整天出一些破歌去割粉丝韭菜。

而这一点，他的粉丝们，终究有一天会明白。

那一天……

就是今天！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慢慢地放松慢慢地抛弃

同样仍是并不在意”

他微微抬头，看向现场黑压压的观众。

聚光灯下，他看不清，但他知道，在下方的某一个角落，一定会有曾经被他割过韭菜的粉丝，像从前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但随着年岁渐长，随着越发成熟，粉丝的审美也会随之变化。

对偶像的喜爱始于颜值，但一定是终于作品！

“你不必过分多说你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出道至今，已经5年。

5年来的一幕幕，化作涓滴，在他心中凝聚成河。

刚出道时的懵懂、与队友相处时的快乐、面对公司资源分配时的不忿、遭遇他人冷眼时的失落，更多的还是看到那群真心支持他的粉丝时的满足。

但那些，终究让他感觉到虚幻和不踏实。

他已经27岁了，靠脸吃饭的日子，已经过不了几天。

偶像团体来来去去。

如果一直拿不出足够的有说服力的作品，曾经守候的粉丝，也终究有一天会离去！

即便不离去，他自己又该以何等面目，去回应人家的支持？

观众席上，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正静静地聆听着。

听到此处，忽然内心一阵触动。

双眸之中，一层水雾在弥散，愣愣看着此刻舞台之上纵情歌唱的周逸飞。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又绝不相同。

她曾是周逸飞的粉丝，周逸飞上周发行的专辑，她也花钱支持了，但买下来只听了一遍就放下了。

那些歌她实在欣赏不来，也不像几年前一样还能够骗得了自己。

但此刻，看着舞台上那一身黑皮衣黑背心的身影，忽然感觉这个在他心中早已逐渐黯淡的偶像，身上似乎又开始有光芒出现。

光芒洒在她眼前的水雾上，朦胧而又迷离。

猛地，她倏然站起，两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朝着舞台方向狂呼：

“周逸飞，牛逼！”

这种举动，在几年前还不懂事的时候，和身边一群追星小姐妹经常做。

但随着成年、随着进入大学，已经渐渐没有那种动力了。

同时也更知道顾忌旁人，知晓这种举动，会打扰到周围人。

甚至还会给她们粉的偶像招黑。

但她现在管不了了，她只想狂呼，让舞台上的人听到！

因为她的青春尚未退场，但占据她大半个青春的人，此刻又以一种凤凰涅槃般的姿态，光彩夺目地，又一次地，在她的青春里粉墨登场！

但这次略带任性的呼吼，却并未打扰到任何人。

相反，随着她第一个带头，周围的观众，竟是一个接一个地站起，学着她的样子，纷纷振臂高呼：

“周逸飞！”

“周逸飞牛逼！”

“这歌太特么牛逼了！”

“歌牛逼，人也牛逼！”

她愣住了，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但当时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一群同样年级的小姐妹。

而现在和她，高呼着周逸飞名字的人之中，有少女，也有成熟女性，更有一大群男的，甚至不乏上了年纪，舔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

全都和她一样，沉浸在那极具节奏感和激情的旋律之中，疯狂释放自己的躁动！

“这就是摇滚嘛……”她呆滞了，“但就算是刚才的摇滚老炮，也远远没有达到现在这种燥翻全场的效果！”

在周逸飞表演之前，虽然已经逐渐脱粉，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为周逸飞默哀。

因为在她看来，全场观众已经高呼“冠军”的情况下，周逸飞是不可能接得下这个场子的。

但现在，这何止是接下场子？

如果说刚才孙浩宇是在舞台点了把烛火；

那现在的周逸飞，他的这一首《无地自容》，就是他吗的一场野火燎原！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舞台上，周逸飞持续地高歌，任由场下观众如何嘶吼，歌声中的声压，也一直牢牢掌握着演播棚的主导权。

忽地，他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而激昂的音乐也变得舒缓：

“曾感到过寂寞

也曾被别人冷漠

却从未有感觉

我无地自容”

脑海之中，浮现起今天后台那一幕，他主动搭话，却被孙浩宇淡淡无视。

但类似的情况，他早已习惯。

那一刻，真的没有感觉到无地自容。

唯有一想到那些在别人眼中或许是脑残粉，但却是花费真金白银支持他的粉丝，他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之中。

但那一切，该从今天结束了！

“来呀！”

周逸飞猛地大吼。

歌曲间奏重新变得激昂，有力的鼓点与电吉他的音浪交织，像是要将一切淹没……

节目组后台。

其他六组已经演唱完的歌手齐聚，围坐在几张沙发上，盯着后台连接了直播信号的电视。

即便是刚才孙浩宇现场感染度极强的表演，后台里的气氛都一切如常，大家围坐起来，或真或假地点评恭维几句。

唯有现在，唯有周逸飞这个除了那个新晋偶像团体之外关注度最低的小鲜肉偶像，他唱着这一曲《无地自容》时，偌大的后台休息室，鸦雀无声。

除了电视上传出的节奏强烈的音乐，再无其他半点动静。

半晌，陆广环顾了一周，有些坐立不安：“这，这是逸飞？”

他的声音出来，像是巨石落入平湖，终于打破了后台的寂静，反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变天了！

《无地自容》一出：

说流行歌坛变天，那太过夸张；

但要说摇滚歌坛变天，在场几位歌手觉得绝不为过；

而对今天的这一期《音乐银行》来说，那已经不是变天可以形容的了，而是……一手遮天！

“我去！周逸飞这是放大招了啊，这首《无地自容》一出，没有人可以再简单将他当是小鲜肉看待，华语乐坛，从现在开始有他一席之地！”一名歌手差点在镜头前飙了脏话，“话说他的唱功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另一位听过周逸飞现场的歌手解释：“其实周逸飞的唱功一直都很好，更是天生一副好嗓子，不过有些被经纪公司埋没了，选歌太差。现在有了首适合他的好歌，看来真要人如其名，一飞冲天了！”

第四位歌手接过话来：“这歌……已经不是简单的好歌那么简单了，简直太炸！我虽然唱不来摇滚，但听得不少，这首《无地自容》，放眼整个摇滚乐坛，都绝对排得上号！”

陆广更是如梦初醒，一拍大腿：“这特么才是摇滚！”

“咳咳咳……”

忽然，有人轻轻咳嗽了几声，陆广脸色一僵。

靠，忘了这里还有个刚唱了摇滚的！

一众歌手偷偷瞥了一眼，只见方才还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的孙浩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将翘着的脚放下，整个人不自觉地坐得挺直。

双手握拳，两眼死死盯着电视画面，脸色铁青，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听歌听歌……”

陆广轻咳一声，强行转移注意力，招呼众人认真听歌。

舞台之上，周逸飞双手紧握话筒，歌声中充满愤怒的力量：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他并不愤怒于旁人的冷漠，更不责怪于曾经粉丝的离去。

他愤怒的是过去那个浑浑噩噩的自己，那个虽不甘于现状但却一直无力改变，只能配合公司去演唱一些音符垃圾糊弄粉丝的自己！

但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感谢秦苏，感谢这一曲《无地自容》。

从今天开始，过去已经过去，他也不再是从前的周逸飞！

从未像这一刻，他如此清晰地看到一条摆脱所谓“小鲜肉”身份，向真正歌手蜕变的金光大道，铺陈在他脚下！

“曾感到过寂寞

也曾被别人冷漠

却从未有感觉

我无地自容”

唱着无地自容，但这一瞬，周逸飞心中想的却是：

今日过后，面对粉丝，他再也不必无地自容！

粉丝和偶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想大声告诉他所有粉丝：

日后，如果还有人指责她们喜欢的人空有皮囊，没有作品……

那就将这一首《无地自容》，狠狠砸在那些人脸上！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我不再相信喔~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周逸飞脸上露出无比畅快的神色，深吸口气，以三声极其悠长的嘶吼结束：

“咦哟~

咦哟~

耶~

咦哟~”

三声嘶吼，以一个一波三折的转音，像是古代文人的吟诵调，又带着种异域摇滚的慵懒，从高亢慢慢走到平缓。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猛然落下，人声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