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魏良卿,左光斗
- 饿殍:明末千里行之兴明
- 姒钦诩
- 3325字
- 2025-02-22 12:38:18
梁良和姜曰广刚踏入客栈,便瞧见客栈外乌压压站着一队人。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庞白皙如玉,不见一丝胡须,只是眼角眉梢那岁月的痕迹,悄然诉说着他已历经沧桑。
这队人中,有一人阔步朝他们走来,双手抱拳,朗声道:“在下魏良卿,敢问阁下可是梁良公子?”梁良一时有些懵,脑海中念头飞转,这魏良卿是何许人也?怎么突然找上门来?愣神了一瞬,才回道:“正是在下,不知魏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魏良卿听闻,脸上笑意更甚,双手一拍,赞道:“好!”接着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在下确实有要事相商,还望梁公子给个薄面。”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位身着官服、气宇轩昂的老者走了下来,正是左光斗。他神色匆匆,目光扫过众人,高声道:“梁公子,莫要答应他!我的学生时常在信中提及你。”
梁良愈发疑惑,挠挠头问道:“阁下是?您的学生又是谁?”左光斗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我的学生便是史宪之,也就是史可法。”
“原来是左御史,失敬失敬!”梁良心中一惊,暗自思忖,左光斗的学生是史可法,自己在开封名仕居的一番言论,想必史可法觉得自己是可拉拢之人。再瞧向魏良卿,这可是魏忠贤的侄子,这下可好,自己莫不是要卷入东林党和阉党这水深火热的争斗之中了?今日这事儿,看来棘手得很,早知道就该晚些回来,躲躲这风头。
魏良卿见左光斗横插一杠,脸色微微一沉,不悦道:“左御史,我与梁公子谈事,您这贸然插手,是何道理?”左光斗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道:“魏良卿,你叔父魏忠贤把持朝政,祸乱朝纲,你今日来找梁公子,怕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魏良卿被戳中痛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吼道:“左光斗,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叔父一心为国,为皇上分忧解难,倒是你们东林党,整日结党营私,妄图把持朝堂。”
左光斗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魏良卿,颤抖地说道:“你……你简直颠倒黑白!东林党诸位君子,皆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与你们这群阉党佞臣怎可相提并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活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梁良站在一旁,尴尬得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这两边都不好惹,自己夹在中间,真是进退两难。姜曰广也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乱套了。
就在这时,客栈里走出一人,正是梁良的父亲梁文景。他本在屋内休息,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便出来查看。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暗叫不好。梁文景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先向左光斗和魏良卿各施一礼,说道:“二位大人,莫要动怒,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左光斗和魏良卿正吵得不可开交,被梁文景这一打断,都有些气喘吁吁。梁文景转头看向梁良,佯装生气地说道:“良儿,还不快给二位大人看座。”
梁良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客栈伙计搬来几张椅子。
众人落座后,梁文景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赔笑道:“二位大人,小儿良年轻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今日这事儿,依我看呐,都是误会。”
魏良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冷笑道:“梁员外,这可不是什么误会。
我今日来找梁公子,是真心有要事相商,可左御史却横加阻拦,实在让人不解。”
左光斗放下茶杯,“哼”了一声,说道:“魏良卿,你叔父的所作所为,天下人皆知。
你今日来找梁公子,怕不是想拉他入你们阉党,为虎作伥。”
梁文景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忙打圆场:“左御史,魏公子,咱们先别忙着争论。良儿,你且说说,之前与这二位大人可有什么交集?”
梁良苦着脸,把在开封名仕居与史可法的交谈,以及自己如何知晓魏良卿身份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左光斗听后,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我那学生史可法倒是慧眼识珠,觉得梁公子是个可造之材,想拉拢你加入东林,为朝廷效力。”
魏良卿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东林又如何?我叔父麾下能人辈出,梁公子若肯追随我叔父,那前程似锦,可比跟着你们东林强多了。”
梁文景笑着看向梁良,问道:“良儿,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梁良心中一阵纠结,这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对着左光斗和魏良卿分别作揖,说道:“左御史,魏公子,承蒙二位看得起我。只是我一介书生,对朝堂之事了解甚少,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
左光斗见梁良态度诚恳,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梁公子,东林党以天下为己任,致力于革除朝廷弊政,造福百姓。
若你加入,定能施展抱负,留名青史。”
魏良卿也不甘示弱,连忙说道:“梁公子,我叔父如今权倾朝野,在他麾下,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梁良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说道:“二位大人的好意,梁良心领了。
只是此事关乎我一生前程,容我再好好想想,可好?”
左光斗和魏良卿对视一眼,都觉得梁良这话说得在理,也不好再逼迫。
左光斗站起身来,说道:“也好,梁公子你仔细考虑,若有决定,可随时派人告知我。”魏良卿也跟着起身,说道:“梁公子,你可莫要错过了这大好机会。”
两人说完,各自带着手下离开了客栈。
梁良眼巴巴瞧着两拨人跟走马灯似的出了客栈,那身影刚在门槛外消失,他浑身的劲儿就像被抽干了,整个人软塌塌地瘫在圈椅里,活像只被霜打蔫的茄子。
手边的青瓷茶盏抖个不停,盏中茶水晃悠,倒映出房梁上年画的残影,画里钟馗瞪着铜铃大眼,那模样,就好像在瞅着他笑话呢。
“瞧你这唉声叹气的模样,跟丢了魂儿似的,犯得着嘛!”梁文景老爷子站在柜台边,一把抓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那动静大得,直接把檐下偷听的麻雀都给惊飞了。
“咱梁家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啥龙潭虎穴没闯过?
这点风浪,能把咱拍趴下?”老爷子边说边往火盆里添了块松炭,那溅起的火星子,蹦跶得比他说的话还热乎。
梁良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老爹,人家又不是拉拢你,你还在这儿煽风点火。”
梁文景转过身来,微微怒道:“你这小子,老夫好心安慰你,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想当年你老爹我威风凛凛……”
“老爹,别说了,您去喝您的茶吧。”
“你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老夫这就去喝茶。”
”说罢,梁文景转身往客栈里面走去,倒杯茶喝去了。
姜曰广拿着银簪,慢悠悠地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调侃:“梁兄,你如今可成了香饽饽啦!
东林党想借你的笔杆子,阉党又盯上了你的名声,两边都眼巴巴盼着你站队呢。”
梁良满心无奈,叹道:“这可真是两难啊,让我静静吧。”
梁良心里那叫一个苦,他压根儿就不想搅和进左光斗和魏忠贤这两拨人的党争里。
要知道,他师傅卢象升和左光斗他们走得近,可魏忠贤深受天启皇帝宠信,权势滔天,自己哪边都得罪不起,这可真是左右为难,愁得他头发都快掉光了。
正发愁呢,梁良脑袋里突然蹦出樊南生李商隐的事儿。
想当年,李商隐受牛党令狐楚资助,还成了令狐楚的幕僚,可令狐楚一去世,他转身就进了“李党”王茂元的幕府,还娶了王家姑娘。这一下,牛党那边可不干了,直接把他当成“背信弃义”的典型,在人家眼里,李商隐这就是“不忠义”之人。
李商隐这处境,简直尴尬到了极点。王茂元和李德裕关系铁得很,妥妥的“李党”成员,可令狐楚父子又是“牛党”核心。
后来李党失势,李商隐日子就不好过了,放弃京里的官职后,十几年来四处漂泊,在各地当幕僚混口饭吃,可始终没得到重用,处处碰壁。
梁良越想越郁闷,一头扎进冰凉的铜盆里,水面瞬间咕嘟咕嘟冒起一串气泡,那都是他憋了许久的怨气。
这些天,他在客栈里像只无头苍蝇,捧着书啃也啃不进去,在屋里来回踱步,耳朵里还时不时钻进客栈其他人小声议论杨涟和魏忠贤的声音,听得他心烦意乱。
要说解闷儿,还得是西直门外的说书摊子。
梁良跟着了魔似的,都第七次蹲在馄饨摊旁,竖着耳朵听书了。那缺了门牙的说书老先生,正唾沫横飞地拍着醒木:“诸位看官,话说那左光斗夜审诏狱,突然,牢窗‘嗖’地飞进一只血燕子!”
周围一群啃着炊饼的脚夫们立马来了精神,齐声叫好
人群里,一个挑粪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那九千岁养的一帮猢狲,迟早遭天打雷劈!”
梁良手里捏着咬了一半的糖画,那糖画是条威风凛凛的龙,可这会儿,龙须上的糖丝在风里抖个不停,原本金灿灿的糖龙,在暖阳下渐渐融化,龙爪下的祥云也糊成一团,变得黏糊糊的,看着怪可惜。
梁良瞧着这模样,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往后的路,是不是也像这糖龙一样,变得稀里糊涂,没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