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暴来得比预想中还要猛烈。
皇城司甚至没有等过夜,当晚就开始了搜查。
他们兵分几路,宫里、安国公府、大槐寺……每一个楚翎停留过的地点都做了细致的调查。
尽管太医那边没有漏出任何话语,但公主和太子在短时间内都遭遇中毒,由不得旁人联想。再加上这么大动静,谁能等闲视之?
薛望去安国公府问完话,被老夫人叫住了。
“薛大人,公主怎么样了?”
薛望淡淡答道:“公主很好,老夫人不必担心。”
“那她中的毒,跟太子有没有关系?”
薛望对上老夫人期望的目光,最终摇了摇头:“此事有陛下做主,并非本官该过问的。老夫人安歇,告辞。”
皇城司的人手很快退得干干净净,冯霄扶住老夫人,轻声说:“母亲别急,如果真有什么龌龊,陛下一定会为太子张目的。”
老夫人幽声道:“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儿女一个一个走在前头,现在只盼着,闭眼前能看到凶手伏诛!”
……
清晨,三法司也被召了进来。
皇帝把薛望的奏报丢过去:“你们三个人忙了半个月,倒不如公主出宫一趟来得有用!”
章绩、林文逾和高勉三人依次看过奏报,吃惊之余,纷纷请罪:“臣无能。”
薛望在奏报里写得清楚,经过连夜排查,安国公府排除嫌疑。公主所中之毒经太医检验,与太子遗体残留一致,只因妖僧净慧的熏香刺激,才早早被发现。
事到如今,调查有了明确的方向。其一,大槐寺,如果能在那里找到毒药,便有了物证。其二,找到大槐寺和太子的联系,如果有,太子被害案便可一并告破。
当然,还有极小的可能毒物就藏在宫中,大槐寺只是一个诱因,这个就要他们搞刑狱的来确认了。
高勉既惊喜又疑惑。他查此案,就是从毒药入的手,仵作已经查出关键成分,正在全城查访。现在有了大槐寺这个线索,简直就是指路明灯。
但是,这个大槐寺出现得未免太顺利了,幕后之人难道不知太子一案正在严查吗?这会儿应该销声匿迹,把自己藏好了才是。
高勉没蠢到把这些话说出口,很快南明宫传来消息,公主醒了!
皇帝喜出望外,立时摆驾南明宫。
章绩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奏报不如听公主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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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进南明宫,就看到女儿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父皇!”
楚翎试图下床,腿一软,差点跌下去。
皇帝急忙托了一把:“别下来,你还没好呢!”
楚翎顺从地坐回去,不等皇帝发话,便急急说道:“父皇,我都听秋娘说了,没想到那净慧表面看着一副慈悲高僧的样子,内心竟如此险恶!我好后悔,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为了他跟您顶嘴,现在想起来,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
大槐寺父女俩吵了一架,皇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他把女儿捧在手心里,到头来她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争吵。
现在听楚翎这么一说,又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心软了下来,柔声道:“父皇不怪你,你这是被他的香迷了心智,并非出自本心。”
“是吗?他那个香确实好神奇,太医的药我也用了,但还是在他那里最舒服。”
“听听,没错吧?”皇帝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那妖僧趁你伤了情志,夺你心魂,什么外来的挂单和尚,恐怕早有预谋,就等着你上门!”
楚翎越听越气:“父皇,他们好生可恨!不止谋害性命,还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试想,我若不是意外晕倒,您一定会以为我忤逆不孝,我也以为您不信任女儿。如此一来,大哥身死,你我父女反目,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您贵为九五至尊,我和大哥亦是凤子龙孙,却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
这话说得很是,皇帝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好了,你既醒来,便好好休养,保重身体为要,这些事有父皇呢,你不要费神了。”
“父皇……”楚翎费这么大力气,为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皇帝正要起身,却听“扑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
他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吕婵:“太子妃?”
吕婵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抬头道:“父皇,儿臣有个请求。”
如此情势,太子妃的话皇帝不得不听,于是坐回去:“你说。”
吕婵道:“请父皇废去儿臣太子妃的封号,从此只当寻常宗室,带小皇孙别府另居。”
皇帝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婵直起身,泣道:“父皇,儿臣怕啊!太子死得不明不白,现在阿翎也遭了毒害。那下一个会是谁?是不是谨儿?儿臣已经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儿子了。他还这么小,若是出了事,儿臣如何活得下去?”
说到这里,吕婵眼泪滚滚:“儿臣不要太子妃的名号,不要小皇孙的尊位,只想平平安安带儿子长大。”
皇帝在短暂的沉默后,怒道:“太子妃,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朕吗?谨儿是你的儿子,更是朕的长孙,朕岂容人害他?!”
吕婵却梗着脖子道:“不是儿臣不相信父皇,而是贼人实在狡诈。阿翎身边有侍卫有宫人,太子又在不久前出了意外,谁能想到她会被毒害?一个僧人真的会是真凶吗?阿翎接触过他,那太子呢?他从未去过大槐寺,更不曾见过什么僧人,是怎么被害的?儿臣自然相信父皇,但其他人再不敢信了。”
“你……”皇帝被她说得又愤怒又羞愧。
是啊,太子和公主在防卫重重的情况下出了事,打的何尝不是他这个皇帝的脸?但太子妃这样当众说出来,岂不是逼迫他?
他深吸一口气:“好,阿翎出事,姑且算三法司失误,现在朕让薛望盯着,你可放心些?”
吕婵依然不动。
皇帝怒了:“总不能你自己亲自监督吧?”
吕婵还未说话,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父皇,我可以去啊!”
皇帝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女儿:“你?”
楚翎一脸气愤:“贼人实在可恨,害了大哥,现在又想害我!三法司也是废物,查了这么久,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盯着!大嫂,你总信得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