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宝贝

大黎王朝，白鹿郡，蓟槐县，姜家村。

...

薄日夕阳渐下，朦胧在姜守野身上的一层澹金色的光幕褪去。

他瘫坐在青石台阶上，目光落在远处，眸里净是焦虑和一抹压在眼底里的慌张。

姜守野年轻时便参了军，随杨秀将军征战沙场，侥幸没有死在战场上，拖着一条命回到了村子里。

他退下来之前当上了百户，立了战功，被赐了田，靠着积蓄下来的军饷，开垦落户，姜家村从无到有是他姜守野一刀一斧建出来的。

后来村子大了，收留了些流落到这的难民，渐渐演变成蓟槐县的三大乡之一。

姜家村现在多是农户，除了姜姓外，也有不少外姓，多以狩猎、捕鱼为生。

好在村子西面就是荒泉山，埋在一大片雾霭下，山里有不少山猪野兔之类的野味；而在村子和县城中间横亘着一汪湖泊，名为雀儿湖，湖里亦有许多鱼类。

靠着这两样，姜家村人不谈丰裕，但足以过日子。

然，蓟槐县却并不总是风平浪静。近的来说，陈家、许家如狼环伺，多有纷争摩擦；远的还有西边魁族侵扰。

三乡纠纷从蓟槐县知县失踪以后就愈发大胆起来，先前只是暗地里的摩擦，如今已经渐渐摆上了台面。

这些日子，姜家村子里也隐约有动静，许家那一口子...还有些老人...

姜守野眯了会眼，目光继续眺望远方。

他曾经打过仗，本不屑于这些小纷争，但家中几个孩子快长大成人，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内里纠纷好解决，只是...魁族怎么办？”

前几夜里，听说魁族袭击了白鹿郡边境，将军府震怒，立刻组织军兵与魁族野人抗争，动静传遍了整个白鹿郡。

从姜守野退役后算起，有快三十年了，白鹿郡从来没有打过大仗，三十年的安稳一夜就遭破了。

西边魁族贼心不死，惦记着大黎的每一寸土，若是杨秀将军还活着，魁族人绝然不敢来犯。

只是杨秀将军战死，同魁族头子同归于尽后，魁族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

近黄昏的夜凉，姜守野打了个冷颤，身旁的妇人心疼地摇摇头，扭身从屋子里头取了件厚实的袄子给他披上。

柳氏熟稔、轻轻地给他披上有些发黄的袄子，看着他，目光满是心疼和埋怨。

柳氏曾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战乱后流离失所，被姜守野救了，从那时候起，她就嫁给了这个汉子。

她经常听姜守野说这些，也不恼，只是静静听着，待他牢骚发完后，笑着安慰道：“杨秀将军曾经待你如子，他儿子杨珖同样英勇过人，和气敦睦，继承了白鹿郡的将军府，操练多年，抵挡魁族...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也弱下来了。

她想起自家汉子在睡前给自己描述过的魁族人的样子，身高八尺，壮似牛熊，常人无敢对视。

“真有那样的怪人吗？”柳氏抿嘴道。

姜守野攥紧她的手掌，道：“当然有！”

“不只是魁族，我们大黎王朝所谓的怪人同样不少。”

这里的怪人却是指武修，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是，武修通常气力过人，气骇盈长。

寻常人需要先练皮、血、骨三关，方才算是练武入门。

武师已经不是凡夫俗子可敌了，以一挡百不在话下。

而在武师之上，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宗师之境，杨秀将军生前就是宗师。

柳氏闻言，露出释怀的笑意，她能听懂武修的厉害，笑道：“那孩他爹，你还这么担心作甚？”

姜守野摇摇头：“杨珖年轻，尚不足突破宗师境，我担心...担心白鹿郡挡不住魁族啊...”

如果白鹿郡失守，那么魁族自北南下袭向蓟槐县，姜家村覆灭也只是一时之事。

“幼安、神瑛还小，怎么说也要撑到他们成家立业，老头子我才肯死去。”姜守野道。

柳氏嗔了他一眼，和他一块坐下。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但懂事机灵，魁族若真南下，我们家四口便向东边逃去，穿过那儿的密林，就到了魁族去不了的地盘。”

......

......

姜幼安在一处泥洼池子里，匍匐着身子奋力去掏，轻巧的手一瞬间抓住一条泥鱼儿，将其放到竹篓子里。

他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动作熟练，抓鱼狩猎已是家常便饭。

“嘿嘿，这鱼儿洗净了给幺妹送去。”姜幼安将鱼在湖边洗了洗，随后离开。

他腰间别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是他在山边捡到的，觉得很是奇怪。

卷面上第一页印有诸多奇怪画像，飞鸟走兽，烈火流水...

“带回去给爹瞧瞧。”

......

......

姜神瑛背着长弓，挎着箭袋，踏着飞快的步伐，急匆匆从县城往家赶去。

路过雀儿湖，踏着泥泞小道，不关心湖上的风光，一路小跑。

“吁...吁，总算回来了。”

柳氏接过这孩子，仔细地擦去她脸上的汗珠：“瞧你急的。”

姜神瑛正着身子，露出虽稚嫩但尚显英气的脸庞，乌黑色的眼眸十分动神。高高的马尾辫梳起，两侧头发自然垂落在两边，笑着握住柳氏的手：“娘，不急。”

柳氏宠溺地笑着看着这个假小子性格似的姑娘。

“神瑛，消息打探地如何了？”

姜神瑛听着自家爹的询问，道：“不知道，只是说白鹿郡杨珖将军奋力抵抗，与魁族打得有来有回，具体情况不清楚。”

姜守野闻言轻轻点头，打得有来有回已经超出他的心理预期了。只要战况不是一边倒，那就还有希望。

“爹，你怕甚么？”姜神瑛胳膊因奔碌的红潮很快褪去，露出结实的线条，常年跟着姜守野练武，她早早踏入了三关之一的皮关。

“就算白鹿郡打不赢，那不还是有蓟槐县在吗？他们想侵扰我们村子就要先踏过县城。”

姜守野摇摇头：“蓟槐县知县在山里失踪快有一个月了，县府衙都乱成一遭。”

姜神瑛一愣，好奇道：“知县失踪？给山精水怪抓去了？”

咚咚咚！

柳氏向外望去，总算是在落日前看见了姜幼安归来。

十几岁的少年提着空荡荡的竹篓子，穿着短裤衩，不顾腿上的泥巴就踏上了青石板。

“这孩子。”柳氏心底笑道。

“爹，娘，神瑛。”

“进屋里去，我给你们看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