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进山

村里上了年纪的一般都会种一块亚麻,用来做纳鞋用。

而奶奶也种了一块亚麻纳鞋用,四叔就会乘机弄一些结成粗细不一的麻绳,这比铁线、山藤做陷阱好的多。

在他印象中,今天四叔很难得的下午便去看套了,那是在一个叫做“老虎岭”地方放的。

那老虎岭平时是最多山货的地方,是村里和林场交界的地方了,就是因为60年代的时候出过一次老虎,所以被叫做老虎岭。

但如今那里已经早没老虎了,野猪和野山羊倒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但活动范围很大,平时也很难寻到,也极其凶猛。

刚好,今天下午四叔去看的时候捕到了一头母野猪,四叔当时可能是太过于兴奋了,第一次捕到大货,手忙脚乱的就用一些山藤捆住。

结果野母猪太过凶横,把四叔给挑飞了,而且又冲过来拱了他好几次,让他滚下山来,右腿给摔折了。

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回到家后,“娭毑”和他老婆急的要死,跑过来跟母亲借钱。

结果后面几个人用个板车运到卫生院,之后,四叔还躺了个把月,差点就在卫生院过年了。

宋向阳想着赶紧来找四叔,让他不要出事,说不定还能把那头野猪给搞回来,所以信心满满地就来到四叔家。

而母亲几个就去收拾房子了,准备收拾完下午就搬过去。

家里东西已经被烧差不多了,没什么东西,也没有重物,所以母亲几个也不费事。

“四爸,还在恰早饭呢。”

宋向阳快到四叔家门口时,看见他坐在大石凳上吃着红薯饭,那是他们几个姐弟小时候常坐的,已经被磨的十分光溜。

四叔家跟奶奶住一起,是娶媳妇后建的房子,挨着老井不远,虽然是8组的,但是却没有受上次的火灾波及。

估计“娭毑”几个人又都出去干活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家了。

“哟,伢子啊,恰过早饭了冇有啊,要不要恰点红薯饭。”

四叔很和气的说道。

四叔虽然人很懒,但是对家里人都很和气。

“早恰过了,早上收到山货冇得啊。”宋向阳问道。

他知道最近村上刚死了一个老人,四叔很热情地给人家守夜,因为有很多旱烟可以抽,他肯定是没时间去看的,所以故意问他一下。

“哎呀,好几天冇空看咯。”四叔有些尴尬地回应。

“你家不是今天搬房子吗,不在家帮下忙啊。”

四叔问道,他知道此前宋向阳也是懒惯了。

“东西都被烧光了,也没得啥好搬的。”宋向阳叹一口气,然后顿了顿,“四爸,你下午是去赢钱还是去山里啊。”

“哪里赢钱哦,你也晓得你四爸的手气,少输点就是好事咯。”

四叔笑嘻嘻道,然后还舔了舔已经吃完的碗边。

“那你少打点嘛,要不今天我陪你去山里看看山货咯,搞到好东西分我一半就行啊。”宋向阳笑道。

四叔虽然为人很懒,但是对家里人都很和气,尤其是对家里的小辈偶尔还开开玩笑。

自己以前也跟四叔去过一两次,主要是对这些好奇。

但是,四叔后面都是是隔山岔五去一次,收获也不多,也就没跟了,但是做陷阱的手法是学到了。

“可以嘛,自己家里人,不要说分你一半,全都给你都舍得。”

说完,四叔就起身去灶房放碗筷,之后又快速返身,从屋旁拿起了一根竹筒水烟抽起来。

“四爸,要是我们两个今天运气好,搞到头野猪,那腊肉也有了,到时候和你商量个事行不?”

宋向阳试探性的问四叔。

“你要是能搞到野猪,冇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都好港。”

四叔平常偶尔能收到野鸡、竹鸡和山鼠,都是肉很少的。

至于兔子和竹鼠那是很少,更别说野猪了,所以抽着水烟的时候,都有点流口水了。

“这可是你港的啊,可不许反悔啊,反正我和你商量的事也不会让你恰亏。”

宋向阳觉得要是能搞一只野猪,四叔绝对会答应换田的事情。

“要不今天就一起去老虎岭那边,那边不是有野猪和野山羊嘛。”

宋向阳继续道。

“那里可远着呢,就快到瞭望塔了,那野猪和野山羊可是凶狠的很,我在那放了好几个套都被冲烂了。”

四叔说着还有些遗憾的神情。

“碰碰运气也好嘛,再说了,那瞭望塔可以看到乡里了,就当是看看风景也好嘛。”

四叔看着宋向阳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然后说道:

“行,那就去看看,那里我放的套是好久没去收了,碰碰运气也好。”

说完又去灶房取了两把柴刀,一把递给宋向阳,一把自己系上。

进山配柴刀那是必须的,一是为了砍路,二是为了碰到山货了也有个防身的东西。

再有就是,偶尔空手回来的时候,还能砍棵倒树回来做柴火。

“四爸,你带几根粗麻绳呗,要是真套到野猪了,也好有个东西捆是不?”

宋向阳看四叔就准备走了,所以对他说道。

“拿绳子多挡事啊,真要有东西,随便找几个山藤就可以了,你还真的以为野猪是那么容易套到的啊。”

四叔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给我拿着也行,反正我两手空空,也不准备带柴火回来,就是陪你去转转。”

宋向阳坚持道。

“你呀,就是事多。”四叔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从拿了一捆粗麻绳。

“你可不要甩手给我丢了哦,打谷子的时候还要系箩筐呢。到时候丢了,小心你娭毑找我麻烦,我就让她去找你了。”

四叔递给宋向阳的时候还强调了下。

“放心哈,保证物归原主。走吧,那里可远着呢,我可不想抹黑回来。”

宋向阳拿起绳子,就招呼着四叔向老虎岭而去。

四叔又从屋里拿了一袋旱烟和一盒洪江火柴,悠悠地跟在宋向阳后面。

“四爸,你走路都要踩死蚂蚁了,搞快点啊。”

宋向阳见四叔走得慢吞吞的,提醒道。

“你着么子急哦,这山货都是要晚一些才会出来觅食,大光天的,哪里敢出来。”

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卷起了一根旱烟。

“去那要经过十八毛湾呢,那十八个弯弯,怎么得也要爬1-2个钟头,还不算上其他的山路,走到老虎岭也得中午去了。”宋向阳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那里平常去的人少,山货都不用等傍晚才出来呢。”

其实,他知道四叔就是这副慢吞吞的性格,估计脑子里还想着哪里有没有打牌的呢。

“行,行,听你的,走快点,要是进到山里,什么都没有,你给我拿点黄蛤蟆来恰。我可是听说你前几天搞了一晚上,抓到不少呢。”

四叔在宋向阳催促下,终于加快了脚步。

“那都是小问题,只怕是到时候看到野猪肉了,其他的你看不都不想看了。”

宋向阳对四叔说道。

四叔只是笑了笑,之后两人一路上都是相互开着一些玩笑,等走到十八弯了,两个人都在气喘吁吁了,也顾不上说话了。

这十八弯是村里通往林场最短的小路,但是崎岖不平,牛都不敢走,名副其实的“山路十八弯”。

就连担柴火的都不敢走这路,也都是直接从山里面一条碎石路,拖着柴火一路冲下山去,叫做“拖麻利”。

那都是很有经验的才能干的活,他们小时候几姐弟干过一次。

结果,从早上拖到天黑了,不是柴火散架了,就是柴火冲到山里去了。

最后几个人都是一身狼狈的哭着鼻子,两手空空的回了家,还饿了一天肚子。

“四爸,你看,能看到瞭望塔了,终于爬上来了。”

爬了一个多钟头,终于上到了通往林场的盘山公路上,那是第四层盘山公路。

“离那还远着呢,你是看的近,走起来还要两个多钟头呢。”

四叔有点气喘吁吁的说道,嘴里还嚼着“金樱子”解渴。

“金樱子”外面有刺,里面有毛绒绒的东西,味道酸甜,吃之前都是用脚踩掉刺,然后在身上抹抹,去掉灰尘。

村里有些人也喜欢用这来泡酒喝,说是可以治疗咳嗽。

“四爸,再加把油,那上面还有很多晚熟的八月炸、拐枣和团梨呢!”

宋向阳给四叔打着气。

四叔只是“哎”了一声气,然后又继续跟在后面。

八月炸一般是8、9月就会开裂,里面是一堆黑籽,很甜,因为这边地势高,所以到了10-11月都还有。

而拐枣则是野生的鸡爪子,成熟的很晚,有些涩口。

团梨是野生的猕猴桃,林场里有一大片种植的,清水村深山里很多都是野生晚熟的,熟透了比种植的还甜。

终于,两人又花了两个多钟头才走到老虎岭,瞭望塔仰头就能看见。

“四叔,你听,是不是有猪叫?”

山上的风声很大,但宋向阳耳尖,已经能听到一丝猪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