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私鬼

“你们都想害我！”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实话.”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行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写满了疲惫。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孩见到人就靠过去，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家都能看出来她的精神有问题，所以即使知道她容貌极美，人们还是纷纷远离.

“师父，那个女孩这么惹人讨厌，应该就是自私鬼吧？”

人群中，两道身影静静伫立，其中那名皮肤雪白，穿着红色碎花长裙，耳朵尖尖，面容精致萝莉女孩拉了拉身旁高了她两个头的少年小声问道，似乎两人来到这里的原因，竟是为了对付一只名为自私鬼的鬼物。

少年容貌一般，身材精瘦，清秀的脸上稚气尚存，看着并没有比女孩大多少，却被她喊作师父，着实有点奇怪，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那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不属于这个年纪，仿佛经历了万世岁月的沉淀的深邃眼眸。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街景，像是在故地重游印证那残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直到听到萝莉女孩的发问拉回现实。

“九璃呀，这可是咱的雇主，要是这第一单生意把雇主抓了，你的大鸡腿可就没了.”

少年敲了敲女孩的脑袋，一脸无语地说道。

“嘻嘻，九璃在玩笑呢，这就是人类世界么，那个挂在屋子外里面闪着烛火的白色半透明纸笼，就是您说的孔明灯吧，而那个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糖衣串成一串的黑果子，就是您说的葡萄干吧，我要去尝一尝.”

萝莉女孩说着就迅速朝一名双眼满是疲惫的商贩走过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少年一把扯了回来，在空中转了两圈才停下来。

“这座城市虽然在人间，但现在都是自私鬼的鬼域，城中的东西，早已变质，你说的孔明灯，其实是红灯笼，而那黑色的果子，则是糖葫芦，我们先解决了这鬼物，到了人类的城市我再买来给你吧。”

少年耐心地跟女孩解释，并没有因为她认错了东西而嘲笑她，反而觉得女孩很聪明，能在从未见过实物的情况下联想到这两样东西.

“那我们是直接把鬼打飞还是撕成碎片.”

萝莉女孩满不在意地说道，似乎这只控制了一座城市的厉害鬼物在她眼里不过弹指可灭，然而少年却眉头一皱，板起了脸.

“你看你，跟为师也不久了，还是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们是佛门，自然要说的是渡化。而武力，只是一种渡化的手段，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如果舍本逐末地依赖武力去超度，那么我们就踏入的是魔道了，成魔成佛不过是一念之间，一定要分清楚顺序，赶紧把为师告诉你的三不渡背一遍！”

“哦！第一，不见不渡！第二，不惹不渡！第三，无缘不渡.”

萝莉女孩闻言便摇头晃脑地背诵了起来，但是看她的表情则是完全没把内容当回事，心道咱俩在19层地狱的时候你可不是那样说的！那个时候你说的除魔务尽！背诵完之后，她立刻笑嘻嘻地问道：“没背错吧.”

“记住了，每天都要在心中默念三遍，还有你这紧箍歪了，先整理一下.”

萝莉女孩依言把头上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其上铭刻着神秘符文的美丽头环取了下来，仔细调整好角度，然后重新戴上.

“哎，说你多少遍了，这是用来约束你的紧箍，不能随意取下！”

“略略略！”

萝莉女孩吐出粉嫩的舌头，对着少年扮了一个鬼脸，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是在玩.

“罢了，待为师处理了这只自私鬼，再来收拾你，先藏起来.”

说话间，小女孩变成了一只红白色的狐狸，小腿一蹬，钻进了少年的书包.

“hello！美女，吁，hello！”

少年对着疯癫女孩吹着口哨狂打招呼，像极了电影里的不良少年，事实上，这也是少年从记忆深处的古惑仔电影中学会的的搭讪方式.

这怪异的举动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靠，我没看错吧，这小子在调戏一个疯子，看着模样也不错啊，居然对一个神经病有兴趣，不会是饿极了吧.”

一个三百斤的肥妞本来在狂炫手里的薯片，闻言眼前一亮，立马看了过来，一边嚼着手上的薯片一边对着少年疯狂地抛着媚眼：“小哥哥看哪里，选我选我，人家愿意做你的小宝贝.”

理论上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但诡异的是虽然议论声不少，却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即使是那名三百斤的肥妞也是宁愿把头扭曲了180度都依旧朝前走着.

一条街，唯一能自我行动的竟然只有那名疯癫女孩！

这种诡异的场景里！

那个看似精神失常的女孩，反而正常！

“你也是我妈派来安慰我的？”

疯癫女孩对着少年问道.

“她加了我所有的朋友，每次吵架我想去找朋友散心的时候她都会给他们群发短信说我需要安慰！她永远不知道这样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困扰，我和她理论她只会说是为我好，是我忘恩负义不理解她的苦心！”

疯癫女子死死盯着眼睛的少年，脸上笑容狰狞，想从他脸上看出她想要得到的答案.

“我叫青宇，是一个，佛陀，想和你聊聊。”

青宇弯腰鞠躬，先自我介绍，这是礼貌。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举动却让疯癫女孩开始到处乱看，似乎在寻找什么，许久之后，才望向青宇。

“你为什么可以停下脚步.”

“脚长在我身上.”

“不，你不是，她不在这里，你不可能自己移动！你是新来的！”

女孩的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那么，请允许我请你喝一杯奶茶！”

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瞳孔的聚焦，立即提议道.

青宇便领着她，朝着某个从未去过的方向走去，似乎他早就知道店铺的位置.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一家开在二楼拥有独立包间的水吧，店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但是前台的小姐姐还是一直细心调配着客人的奶茶，即使很明显那是一个空杯.。

“两位喝点什么？”

找了个靠窗的包间坐下，服务敲便走了进来。

青宇把水单丢给了疯癫女孩，自己则是随意的看着窗外，静静地等待.

但是此时疯癫女孩的注意力已经开始涣散.

她扭动着身体，似乎沙发束缚了她的自由，让她很难受，她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自言自语，时而面露恐惧咧嘴诡笑.

“你不要再逼我了！”

“你没错，我都听你的！”

“你一定是我妈派来的！不，她不是我妈！”

青宇面对女人的疯言疯语并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点了两杯最便宜的青苹果奶茶，继续自顾自地看着窗外笔直浮动的白云，似乎没把女孩疯癫的行为当作不正常，眼中也从未有过一丝异样的眼光.

“你们的奶茶到了！”

服务员敲开了门，把两个空杯放下.

“我跟你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先喝一口！”

“你相信真相会水落石出么？”

“那一定是天大的委屈.”

…

“我看不清这个世界.”

“你被困在了哪里.”

…

“我想哭.”

“看来一直有人只让你笑.”

…

“你为什么能理解我？”

“这只是平常的事情.”

“真的么？”

“在我这里，是真的.”

…

“我叫夏晚晚！其实夏家独女，我执行任务，我被困在了鬼域！那个人不是我妈，那是一只自私鬼！”

“你想起来了。”

“你是我的委托人！”

“出去记得补齐尾款！

“你能救我？”

“你懂得，我们佛家，看缘分.”

“我加钱.”

“摩提和瑞克看过没.”

“那是什么？”

“一部动画，说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那么最蠢的人旁边一定是一个最聪明的.”

“为什么！”

“和蠢货一起，智商低一点都活不了.”

“所以呢！”

“你觉得自己蠢么？”

“很蠢，在这里我的所有想法都被否定，什么事情感觉都没有道理，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锁链束缚住了我的力量，我想挣扎却无法自拔.”

“其实，想解开这些束缚很难，特别难，最关键还是看咱们缘分够不够深。”

“我加钱.”

“你的镜子错了.”

“什么镜子.”

“先想想你所扮演的身份！”

夏晚晚陷入了思考。

她陷入这片鬼蜮的时候是出现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房间里，屋内陈设简单，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一个书柜，一张书桌，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但是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资料上说，这只鬼物本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女人，其丈夫，公公，婆婆，父母，弟弟，以及十四岁的儿子先后离她而去之后，她最终自噶，而由于其憎恨老天不公，怨气不散，这才化身成为鬼物。

“我应该是处在她儿子的房间里！那么我扮演的应该是她儿子！”

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随记也知道了这个房间的诡异之处在哪里！

这房间一尘不染，桌下没有鼻嘎，被子也被叠成了豆腐块，这哪里是一个十四岁男孩的房间，就军训领导检查也没有这样的卫生要求！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那名这片鬼域的主人，自私鬼。

那是一个人一眼就能认出职业是一名教师的女人，她衣着朴素，脸上不施粉黛，望向她的时候是一种标准的不会犯错的笑容，唯一看出她是鬼物的便是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资料上说她是自缢而死的！”

夏晚晚当即出手！

然而她出手的瞬间，女鬼便哭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怪我多嘴，我不该教你礼貌的，现在连见到妈妈都不喊早安了！”

随着哭声传来，夏晚晚发现，她的力量居然被剥夺了一部分！

而她每次出手，对方都会用哭声来阻止，她毫无办法，只能顺从对方才能防止力量的持续流失！

随后，她又因为杯子放错了位置，书本没有放书签而是打折等等离谱的错误被鬼物的眼泪夺走了她所有的力量，而她也逐渐进入了鬼物儿子的角色，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是谁，只不过，她记得，自己房顶角落里的一只小蜘蛛似乎从未被这只鬼物发现，而夏晚晚自己也没有去清理。

“我懂了，这个世界里扮演的是自私鬼的女儿，而我们所在的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对，是这个世界，其实就我和鬼物两个人可以进行交流，而一个人，要看清自己，就需要参照物，因此我会不由自主地拿鬼物的行为来和自己做对比，不知不觉中，她就成了我的镜子，但是她是鬼，扮演的身份还是我的母亲，由于孩子小时候会把父母的话当真理，所以我会本能地认为她是对的，从而否定自己，认为自己才是非人的鬼物。”

“同样，她看到的是我，我是一个人，我的行为也是人，所以她的眼中会认为自己是人，她自然也相信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人的行为，而她其实才是真的鬼！因此我的世界反了！”

“冰狗！”青宇不由得对夏晚晚的逻辑能力感到佩服，怪不得人家只来一天就疯了，这是天才才能做到的事，而这片鬼域的其他人大都是被驯化，被洗脑，已经屈服了的，当然，这也是自私鬼的能力，她会剥夺一个人的思想，人格，精神等等，从而完全控制他，而当她把那个人剥削得一无所有无法给予之时，她反而会大骂对方自私，因此自私鬼在这个世界里却是最无私的人，因为只有她拥有给予的条件！

“那是什么？”

“是一名冷裂谷的征战骑士，用来表示你get到了关键.”

“谢谢！所以我该怎么做.”

“这其实是一只自私鬼，你要先知道自私鬼最怕什么！”

“拳头？”

“不对，你应该尝试过拳头，不过后来应该遭受更大的反噬力，在这片鬼域，她就是无上的神，是武力不可战胜的.”

疯癫女孩点了头表示默认，又想了想.

“舆论？别人的看法或许对她很重要！”

“确实很重要，不过自私鬼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舆论非但无法对她产生影响，反而让她的内心更加封闭，鬼域也会越强.”

“那是什么？”

“是真相.”

“怎么说！”

“自私鬼眼里只有对错，她活着其实就是为了证明她是对的！”

“所以呢.”

“让她看见自己.”

“我要买镜子么！”

“傻逼！”

“看来蠢的是我！”

夏晚晚笑道.

…

…

“记住，你见她的第一眼先问她，有没有朋友问她要照片.”

“我雇佣你，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它认识我，感受到我的气息就会不惜一切逃跑，那时候这片鬼域就会崩坏，而你们也将随之一同堙灭，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她自我瓦解.”

“说的和真的一样，说吧，什么照片！”

“她也会这么问.”

“这有什么用.”

“自私鬼说她爱你.”

“是的，而且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所以你就说是你成长的照片.”

“可是，连一张都没有啊.”

“所以，你找到自己的镜子了么？”

“是的，再穷的家庭，也都会有一张孩子成长的照片，或者一次玩耍的记忆，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我扮演的这个角色居然没有过一次玩耍的记忆.”

“那还继续吗.”

“我好像有点懂了.”

“那我不说了.”

“双倍尾款.”

“看来，你和我佛有缘，你告诉她，你知道了她没有一个正真的朋友.”

“那我要怎么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告诉她，你碰到了她的朋友，他们都在指责你任性不懂事，而你同意了她们的观点，这点很重要.”

“接着你说你看到了她的朋友们和自己孩子愉快玩耍的照片！”

“于是我提议让她们找到自私鬼，然后分享和我在一起生活的照片.”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

“她们不做，就说明她们知道自私鬼没有照片，而且并不爱我这件事！而她们知道她说爱我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这件事情就成了自私鬼的镜子.”

“她知道了她的错，而她的世界又必须要绝对才能存在.所以这一小点错误就能让她自我瓦解.”

“聪明，虚幻与谎言之中往往存在着真相.”

“但是我没有自私鬼朋友的电话.”

“你忘了么，这是自私鬼，她所有的逻辑都是以己度人，她既然加了你的朋友，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她朋友的电话她都会默认你有.”

“怪不得我之前觉得好多逻辑都说不通，原来在她的世界里，我怎么做都没有用，关键是她怎么想.”

“你很聪明，事实上除了谎言，没有任何东西能让自私鬼看到真相，然而所有进来的人扮演的角色都是她的孩子，她又只会让孩子诚实，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她是无敌的！”

青宇没说的是，其实能避开自私鬼进入鬼域才是一切的关键。

“我现在也知道这些鬼域中的人为什么不会动了，在自私鬼眼里，其他人都是npc。老师就永远在上课，学生永远在学习，上班族则一直在赶地铁，而她是世界中心，我永远都该是听她话的孩子，只要拥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对她的忤逆，而她因为爱我，所以才默默承受了这份悲伤，她甚至觉得我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对她的忤逆，好病态啊.”

“我在这里等你.”

青宇目送着夏晚晚离开.

“师父，你是怎么这么了解自私鬼的.”

九璃从书包中窜了出来，又变化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而青宇听到她的问题，则是少有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他看向远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位曾经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