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明美，我要碰你了

伴随着“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我的目光定格在那扇门上，鼻子微微一动。

琴酒身上那股铁锈、火药和烟草的味道，随着他的离开逐渐变得稀薄。

我确认他已经走远后，终于鼓起勇气转身看向明美。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想回头。

因为害怕——害怕看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明美是个聪明的女孩，仅凭我和琴酒的对话，她就一定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的，她已经意识到，那个曾经是正义化身的恋人抛弃了她。

而她之所以被留在世上，不过是作为保护自己妹妹的棋子罢了。

不，后者她早就知道。

只是今天，我和琴酒将这一事实直白地说了出来罢了。

那个她本以为会拯救她的正义，如今却化作了背叛她的利刃。

而那个她深爱、也曾对她温柔以待的恋人，却成了她的绝望来源。

她现在心中在想些什么，我无法揣测，也因此感到害怕。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头时，明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在胸前。

她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但我注意到，她攥紧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

“明美……”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我的精神年龄早已过五十，面对这样一个陷入痛苦的年轻女孩，我也无法轻松找到合适的话语。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绝对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因为她无依无靠，也无处可去。

虽然我——黑衣组织的干部，纳雷夫卡——并不可能真正成为她的依靠，但我一直尽力成为一个她可以稍微依赖的存在。

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在现在放弃。

我故意发出轻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

明美应该已经知道我站在她面前，但她既没有更剧烈地颤抖，也没有试图逃避。

“明美，我要碰你了。”

我尽量用温柔而轻缓的语气对她说道。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露出任何抗拒的迹象，于是我慢慢伸出手，将她那紧握成拳的双手轻轻包覆在我的手中。

她的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那双平时温柔柔软的手，此刻变得僵硬而冰冷，甚至她自己的指甲都快刺破了另一只手的手背。

我用自己的双手，尽可能轻柔地包住她的双手。

“明美。”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隐约听到一声急促的抽气声，而随后的呼吸声却是那样颤抖，令人心痛。

“……纳、纳雷夫卡……”

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听起来那样痛苦。

我无法忍受这种声音，松开了握住她双手的手，然后直接将她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

明美是个有恋人的女人，我这样做或许不太合适，但此刻的我顾不了那么多。

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不安，只是因为看到她在绝望中颤抖，而我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让我无法忍受。

明美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也许是因为终于发出了声音后，她内心的坚强防线有了一丝崩塌。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此刻，不需要任何语言。

因为明美是个温柔的女孩，如果我试图安慰她，她很可能会逞强说“没关系”。

如果我对她表达同情，她或许会不由自主地说“对不起”，即使她并没有任何过错。

所以，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话语。

这一点，我了解她。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当我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时，我也稍微松开了抱紧她的手臂。

“……纳雷夫卡。”

“嗯？”

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少了一丝颤抖。

我回应了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大真的是卧底探员吗？”

“……嗯，他是FBI的探员。”

“这样啊……那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黑衣组织的人才接近我。

他说喜欢我，说想待在我身边，其实都是为了潜入组织吧。”

明美低声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语气不像是在问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在确认某个早已意识到的事实。

啊，真是的！

赤井秀一这个混蛋！

竟然让我的小妹伤成这样！

如果明美能哭出来，或者发泄对赤井的怨恨，我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

但我知道，明美有多喜欢赤井。

而赤井对明美其实也不是没有感情。

不，严格来说，我不确定赤井的感情是不是像明美那样的爱恋，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在乎明美和志保。

他想保护她们，甚至想带她们逃离这个黑暗的组织。

毕竟，每次他看向明美和志保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温柔，仿佛在珍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我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纳雷夫卡可不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所以，我明白赤井并不是单纯利用明美。

“明美，赤井确实是卧底探员，或许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利用你，想接近组织。”

这一点毋庸置疑。

即使反复思考，我也觉得这是赤井最让人厌恶的地方。

“但我相信，他真的很在乎你。”

“……”

“要不是这样，他不会用那种眼神瞪我。”

“诶……？”

是的。

如果赤井只是单纯地利用明美，他绝不会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瞪我，仿佛恨不得把我当场射杀。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组织的一名干部，是绝对不能靠近他珍视之人的。

“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温柔，无论最初的动机是什么，我相信他真心在乎你。”

当然，这不能改变赤井将明美留在组织的事实，也无法否认明美差点因他的离开而丧命。

但即使如此，我也觉得完全否定赤井的感情未免太过残忍。

就在我轻声劝慰时，明美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纳雷夫卡。”

“不是？”

“大他对我，对志保的在乎，我都明白。我从没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明美……”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我害怕的，是……是琴酒刚才说的话会成真……”

“琴酒说的话？”

不是琴酒要杀她的那部分吧……

那就是说，难道是——？

“你害怕赤井会再度潜入组织？”

明美低头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等等，也就是说，她害怕的是赤井为了她可能会再度潜入这个危险的组织。

确实，如果真那样，万一被琴酒发现，他一定会被当场射杀。

可、可是……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天使吗？

我的小妹是不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里，怎么会有如此纯洁的人存在？

她明明已经被利用、被背叛、被抛下……

只要冷静地看待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可她却还能为那个利用她的人担忧。

她完全可以抱怨、咒骂赤井几句，但她没有。

或许，这才是真正纯洁的人吧。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一定无法原谅自己……我知道，我已经是志保的累赘了。如果连大也因为我受到牵连……我不想再成为谁的负担，不想再靠牺牲别人来活下去了，我受够了！”

明美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却没有一滴泪水。

那双直视我的眼睛充满了坚定，完全没有任何依赖的意思。

如果我现在说一些安慰的话，她一定会把我推开，甚至再也不会向我倾诉。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股清新的香气悄悄弥漫在空气中。

这个味道……是降谷零身上的味道。

真是让人怀念的香气啊……

我忍不住眯起眼，看着明美。

“明美，你真的很坚强。”

“诶？”

突然的发言让明美有些惊讶，她抬起头看着我，而我再次将她轻轻抱入怀中。

当然！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不纯的动机！

只是……刚刚看着眼前这个人，我突然感到她是如此珍贵，如此值得珍惜。

明美似乎因为我的举动而有些愣住了，不过，她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轻轻搭在了我的背上。

起初，她的动作很缓慢，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拍着我的背，但很快，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用力地抱住了我。

当然！

我要再次强调！

不论是我还是明美！

都没有任何不纯的想法！

赤井秀一，不要误会啊！！

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过了多久我也不清楚。

直到感受到明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我才慢慢地放开她。

我们彼此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明美低声开口：“谢谢你，纳雷夫卡。”

“我没做什么呀。”

明美抬起脸，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自然流露的，显得格外真挚。

看到这样的笑容，我终于松了口气。

真好，她没有掩饰情绪，而是展现出了真实的自己。

虽然说起来，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只是单纯抱住一个年轻的女孩，连安慰的话都没有。

当然，我再次声明——没有任何不纯的动机！！

不过，这种话重复太多，听起来反而更像是掩饰了吧……

明美抬起头，直视着我，眼神温柔中带着几分坚定。

“才不是那样。是你在这里才好。是因为你在，我才能坚持下去。”

“嗯……但明美，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那些话了。”

要知道，哪怕不是琴酒，听到那些话也足以让她被当成叛徒，直接杀掉。

“放心吧，我只对你说。”

“说真的，就连对我也别说。我可是黑衣组织的人啊。”

“但纳雷夫卡不一样。”

“哪里来的自信？”

她的话让我忍不住苦笑出声。

被信任固然是好事，但明美啊……

我是黑衣组织的干部啊。

是绑住你和志保命运的那一方。你真的明白吗？

明美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抬起脸，露出了平时那温柔的笑容。

“因为，纳雷夫卡是个温柔的人。”

“……不不，你在说什么？我可是……”

“你想说你是黑衣组织的干部，对吧？”

“对啊。我是黑衣组织的干部。‘温柔’这种词，不可能用在我身上。”

“不对，纳雷夫卡对我和志保真的很好，正因为这样，我才敢对你说这些，才会愿意依赖你。所以……”

明美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的情绪变化得如此迅速，让人哭笑不得，但看到她露出那种不安的神色，我心中又忍不住涌起一种保护她的冲动。

毕竟，我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

看到年轻女孩露出这种表情，总会被激发出某种父性或者母性本能。

“所以，纳雷夫卡……请你保持现在的样子。”

……

被这样带着泪光的目光注视着，我怎么可能拒绝呢？

我明白，作为卧底，我和赤井其实是一样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暴露，我也许会像赤井那样，不得不选择离开她们。

明美的请求让我感到沉重。

我知道，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会辜负她的信任。

但即使如此，看着她现在不安的样子，我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好，我会保持现在的样子，因为我也只能是现在的我。”

“嗯……谢谢你。”

看着明美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我心中有些释然。

算了，未来的事，未来的我再去努力吧。

未来的我，听着——绝对不能让身份暴露！

即使真的暴露，也一定要带着明美和志保逃离这个组织。

一定要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