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白

平云这话说得委婉巧妙，他没有直接回答王明的问题，却拐弯抹角说百姓没有读过书，更不知道礼数。

那不就是在说这一切都是百姓的问题吗？

如此小伎俩在王明面前可不管什么用。

王明冷哼一声道：“父母官有教化之责，百姓无礼，你是首罪！”

平云见自己被拆穿，连忙承认错误，再辩驳下去，怕是会引火身上，适可而止。

进入府中，平云家的本来模样就呈现在王明面前。

房间的整体建设全部都是雕梁画栋，每一根木头都是用得名贵的木料，价格非常高昂，整个院落占地极大，都比得上一些朝廷大员的院子。

王明已经是朝中的极品人物，无论是官职还是奢侈程度都是极品，即便如此，他的院落和这个相比也不不遑多让。

房间内很多架子都空荡荡的看起来非常别扭，王明不用想也知道，这上面之间一定摆着什么名贵的东西，为了应付自己，特意将他们搬走了。

看来平云没见自己的两天也没闲着，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已经藏了起来。

在平云府上转了一圈，王明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只得放弃，来到平云的客房，一屁股坐在主位之上。

平云坐在一旁恭恭敬敬，令下人给王明端茶倒水。

王明淡淡看着平云，道：“把河西之事详细给本官讲讲,大小之事知无不言。”

平云吸一口气，略微整理思路，开始给王明讲述。

“三个月前，河西发生非常严重的旱灾，整个河西的庄稼几乎全部因为干旱而死，当地百姓全部颗粒无收。”

“百姓没有收成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那些佃农也给不了主家应给的钱，所以便产生了大量的流民。”

“起初流民还是在河西内部到处乞讨求生，后来灾情不断扩大，情况越来越严峻，甚至蔓延到整个河西，流民在河西活不下去，便开始跨过苏河，向苏河郡等地蔓延。”

“发展到现在，即便是苏河郡这些地方都发生了旱灾，当地百姓没有吃食也成了流民。”

“今年的旱灾实在可怕，苏河郡恐怕还不是终点，若继续向东蔓延，京师恐怕也不得安稳。”

王明微微点头。

前世他对河西之事并未多问，甚至还在这里插手捞了几笔朝廷的赈.灾款。

现在才知道，河西的情况已经严峻到这个程度，怪不得后来爆发的动乱会直接达到颠覆整个大乾的程度。

“据本官所知，朝廷不止一次向河西拨款救灾，甚至粮食都运了好几万石，有这些钱粮，为何河西还是人间地狱？”

平云苦笑一下道：“大人，朝廷给的钱粮到了河西能有一成就不错了，就算是十万石粮食到我手里也就只有一万石，一百二十万斤粮食。”

“整个河西的百姓数量在四十万左右，每人十斤粮食，再怎么节省也不过八.九日光景，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平云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好像他自己有数不尽的委屈一样。

王明淡淡看着他，心里倒有点不好意思。

十成里面有六七成的钱都是被他给抽走的，这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自己的六七成里还有四五成是皇帝的，实际上到自己手里的也不多。

这就相当于是皇帝拨了赈.灾款赚了好名声，然后钱倒腾一圈，一半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和他相近的官员们也都捞到了油水，唯独那些百姓们依旧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王明忏悔自己的行为，但现在可不是当信徒的时候。

“河西府库难道没有余量吗？”

“按照陛下要求，一州之府库最少要有三十万石的粮食，有这些粮食在，河西又岂会在三月之内变成如此模样？”

“大人，半年前河西的确有三十万石的存量，可您难道忘记了，陛下开春北征乌桓，那一战打了两个多月，十万大军外加三十万民夫，河西大半粮食都被征调走了！”

王明恍然，差点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隆庆帝北征乌桓还是王明的主意。

王明吹捧隆庆帝治国有方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文治，可作为一个伟大的皇帝还缺乏武功。

北方乌桓内部如今分裂，正是攻伐他们的最好时机。

在王明的忽悠下，隆庆帝直接发动对乌桓的进攻。

可是隆庆帝用人不淑，十万大军被乌桓的一支部落打得落荒而逃，损失惨重。

最后王明亲自上阵，这才勉强稳住局面。

与乌桓对峙两月后也只能草草收兵，接受失败。

这一败或许是皇帝开始不信任王明的导火索。

当时打仗的粮食就是从河西征调的，还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河西本就没了存粮还遭遇旱灾，他不遭殃谁遭殃？

问题扯到自己身上，王明也只能打马虎眼。

不然自己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可就要收到影响了。

河西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其中盘根错节的各种势力，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弄明白，更别说还不知道平云肯不肯说。

有个肃王在这里，河西的事情注定不简单。

了解之后，王明便离开平云府邸。

离开后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住所，而是去府衙转了一圈。

不出王明以外，府衙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平云府邸起码还能看出来临时准备的痕迹，而府衙根本没有任何破绽，仿佛王明来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调查无果，王明返回自己的住所。

紫苑青苗站在他身后，雷断站在他面前。

“大人，河西的水浑浊的很，难道我们真的要彻查？”

雷断询问王明。

看王明今日的动作，是真的打算将河西查个清清楚楚，可河西也有自己掺和，若查那不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吗？

王明点了点头。

“当然要查，而且要查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

“那我们？”

“如果一个孩童从出生开始你便把黑白颠倒教给他，那他长大后，无论你怎么教他，他都认定自己的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