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樊哙,早就已经不是昔年沛县那个屠狗辈了。
一路跟随刘邦,从沛县起兵至今,他也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打仗这种事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秦人现在做出一副完全不会出关一战的样子。
但是保不准,就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认为他们不会主动出关一战,从而放松戒备,被他们劫营。
只是,樊哙似乎真有些高估了子婴。
他是真不敢外出劫营。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李信倒是动过劫营的心思,但是出城就意味着增大风险。
他和郦商、王元等隐约谈及。
结果是郦商反对,王元赞同。
李信持稳,便没有再考虑劫营的问题。
而是派出人手,在陨关外围,又修筑了一道土墙。
这道土墙很有意思,修筑的时候,不曾划分太多的人力物力。
土墙后边是一个倾斜的坡度,上边浇了水,稀泥就冻成冰,又硬又滑。
子婴亲自往外边走了一圈后,发现王离真是尽得自己真传。
六日后。
斥候来报,叛军增兵一万,外加万余民夫。
子婴听完后就知道,坚壁清野的威力要降低了。
樊哙军已经从别的地方找来了民夫。
呜呜的号角声在寒雪飘飞的清晨传入子婴耳朵里。
叛军第二轮攻城到了。
一群民夫担着泥沙土石,开始先樊哙军一步往前走。
外城上的秦军可不在意这个,只要是进入弓箭范围之内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放箭。
地上硬滑,许多民夫都还没有翻过那矮矮的新建土墙,把泥沙土石倒入护城河中,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樊哙一看这情况,皱了皱眉,开始下令往面前铺设泥土。
于是,所有的民夫开始顺着土墙外围的斜坡上倾倒泥沙土石。
一个大腿和肚子上被射中的民夫虚弱的哀求着。
可边上早就吓坏的人,完全就顾不上什么,一簸箕的潮湿泥土,直接覆在了这人脸上。
这人挣扎着想要往回爬,可是却被更多的泥沙土石覆在身上。
终是安静了下去。
子婴眯着眼睛,看着外城外,蚂蚁一样向前推进的民夫们。
持续了半早上的时间,土墙被民夫们丢下成片的尸体后翻越过去。
第一个把泥土倾倒进入护城河里的民夫左边肩膀上挂着一根箭矢逃回军阵中,从负责监督他们担土填河的军吏手中抓过一枚铜币。
“你运气不错,再来两次,今个儿你就可以去后边吃饭休息了。”
那军吏脸上带着笑容,但是打量这民夫的表情,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再来两次,说起来轻巧,但是做起来,却相当的难。
“这边来五百个人!”
这时候,一个将官骑马冲了过来,大声喝道。
军吏立刻拨调五百人手过去。
“你们去寻柴火来,把这边堆积的人头烧了,将军有令,这是乱军心的东西,你们的动作得快!”
马背上的武将大声喝道。
边上的民夫看了一眼周围被砍得光秃秃的山林,目光落到了更远处的山林。
有人觉得进了山林深处,就能找机会逃走。
只是,武将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们死了心。
“这边过去都是老林子,有一百个军士看守着你们,谁敢妄动逃走的,当场射杀!”
人头堆积的小京观,终究是对樊哙军的军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只是这种冻硬了的东西,很难毁掉,堆积大量柴火焚烧了,倒还干净些。
“咻咻咻——”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雨呼啸而下,飞蝗一样落入民夫阵列中。
有人举着块被扎满了箭羽的木板,九死一生。
有人老实的过分,居然认为秦王是仁义的君主,不会射杀他们……
这种人当场变成了刺猬。
樊哙挥了下手:“左队千夫长,中队千夫长,领着人攻打一次看看!”
“得令!”
在他身畔,顿时有两个身披甲胄的魁梧军官往前走去。
伴随着旗帜摇动,扛着云梯的汉军顶着箭雨,把云梯架在了护城河上。
第一批军士飞快地越过护城河,蹲着身,靠在土墙后边,头顶噗噗飞过箭羽,大声呼喝着后军将更多的云梯运过来。
有了这些人参战后,秦军对于民夫们的箭羽压制骤然一松。
只是,头顶的箭雨压力松了,另外的压力却更大了。
汉军们把民夫们被催赶得更惨。
有人按照规定担土三次,领了三枚钱后,居然没有得到休息,反而挨了鞭子,催促着让继续去担土。
数十个死里逃生的民夫嚷嚷着要去见将军。
结果被负责管理他们的军吏当场捉了三个人斩首。
看着血糊糊的脑袋,和无头脖颈上不断泵出的刺目鲜血,这些民夫们再也不敢说什么拿了三钱,就能去吃饭休息这样的话。
军吏挥了挥手手中的长刀,把上边的血放在死人身上蹭掉,扭头骂道:“狗一般的畜生,还真以为老子请你过来,是享福呢?”
这边的小骚乱,连上报樊哙的资格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民夫被驱赶着往前。
凶狠的军卒看着自己这边死的人多了,瞅着依旧没有被填平的护城河后,便开始抡刀砍死动作拖拉的民夫。
如此残暴的一幕,吓得其他的民夫惨叫着、哀嚎着担土填河。
土墙后的深坑中,伴随着汉军用人命填堵,一架架的云梯不断往前推进之下,终于有人摸到了陨关的外墙。
只是,很快就被马面墙上的弩手盯着射死。
所谓的马面墙,就是外城墙上边,突出修建的出去的部分。
这部分就像是马头一样伸出去而得名。
站在马面前上的军士,能快速清理攻城一方云梯、井阑、攻城车等的士兵,从而保证城墙、城门的安全。
“娘日了!”
左路千夫长把盾牌倒扣护住身体,领队冲到了矮墙后边,就没敢再继续亲自往前冲,只是催促身边的军卒往前冲。
“咚咚咚——”
忽然急促的战鼓声,令左路千夫长立刻扭头往身后看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一段被填平的护城河。
那填平的纵深,虽然只有两丈,但是汹涌呼啸着冲杀过来的汉军士兵,却令整个攻城一方的士气大振!
只是,他们的士气,也只能止步于矮墙之外。
这道矮墙和矮墙后边的土坑,太不要脸了,把樊哙军的军士都要折磨疯了。
用冲车捣毁吧,那攻城一方,就少了一个临近城墙后的庇护。
不捣毁吧,后续的攻城车可推不上来。
于是,前军进攻的汉军,短暂的时间内,陷入到了一个两难之地。
“咻咻咻……”
马面墙和城墙上的秦军,不要钱似的往下射箭,再加上那矮墙后的成片大坑,愣是一次次地遏制住了汉军的疯狂攻势。
最凶狠的汉军,也只是触摸到外墙墙壁,而没可能把云梯架在城墙上,更别提怎么把攻城车运过去。
子婴看着前方的战场,忍不住站起身来。
护城河被填平部分,这是迟早的事情,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陛下,要不要……”
宗正嬴闵走上前来,低声询问道,“臣现在就带人上?”
子婴看了一眼嬴闵,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