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学生萌兰

本来安安静静看家人吵闹的纪荀,忽然开口问:“偎翠居的黑玫瑰,跟沈兄这次出门也有关系?”

沈静山收起玩笑,正经道:“本来无关,但昨日听他们兄妹一说,似乎是脱不了干系的。”

纪荀颔首:“我听着也像是一路。”

沈静山道:“所以我今日跟着他们去看看,找找其他线索。”

青阳也道:“本以为小事一桩,岂料竟然只是冰山一角!”

纪荀道:“不知为何,此事我却听着耳熟。”

松雪好奇道:“纪先生认识逍遥子和冲虚子吗?”

纪荀问:“这二位是?”

松雪解释:“就是倚红楼的火凤凰和偎翠居的黑玫瑰。”

纪荀恍然一笑:“那倒不认识,从未听说。”

青阳便顺嘴把翡妈妈和翠妈妈找过来的事,也简单说了说。

文煦道:“青楼接女客确实少见,难怪男人们要闹,不但有违人情,还跟他们抢美人。”

青阳附和:“可不就是呢!”

文煦突然笑起来:“我姐姐要是知道,肯定要去瞧瞧热闹,她什么热闹都爱凑!”

青阳撇嘴:“周公子能高兴?”

文煦道:“我姐姐做什么,我姐夫不喊好?非但不会不同意,还要麻利把钱准备好,紧紧跟着伺候呢!”

青阳知道文煦说的是真的,越发鄙视周公子了,并非鄙视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生气,而是鄙视他会溜须拍马,专门会讨文和开心,讨着讨着,就把文和讨自己家里去了。

这叫什么?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奸诈之徒!

松雪赞道:“周少爷人可真好!”

青阳拣软柿子捏:“你一只人形都化不全的猫,知道什么叫人好?”

想起娘亲改嫁的理,松雪在心里稍微体谅了一下她师兄,不跟他计较,虽然计较也没什么用。

文煦解围:“我姐夫确实很好,跟我姐姐也算青梅竹马,早年我爹爹在他做过一阵子西席,后来才到这个村子当先生的。”

松雪也很喜欢周恒,斯文有礼,对谁都温和,连自己这只才认识的猫都一样。

纪荀笑着说:“阿恒这孩子从小就不错,聪敏好学,人又善良,对文和也是一片真心,无怨无悔等了这么些年,赶都赶不走,难怪文和能看中他!”

松雪问:“周少爷为什么要等?”

文煦解释:“因为早几年,我姐姐觉得我和青阳都小,我父亲忙着教书,沈伯伯也有营生要顾,家里不能没人顾着,所以她不想嫁人,姐夫就一直等着他,说什么时候文和觉得放心了,可以成亲了,他们再讨论婚事,谁催也不听,就等着我姐姐点头。”

松雪赞叹道:“周少爷可真是个好人!”语气比刚才还诚恳。

文煦笑道:“就是有一点不好,周家父母希望儿子能有个功名,但姐夫似乎不愿意,只想读读书,经营好自己布庄,跟姐姐平淡度日,对世人趋之若鹜的功名,唯恐避之不及。”

纪荀道:“也不能怪亲家,哪有不望子成龙的父母?”

文煦道:“理虽不错,但姐夫不愿意,硬逼也不好。何况姐夫那么孝顺,违逆父母,只会让他左右两难!”

青阳道:“这一点我却赞同周公子。什么狗屁功名?人就是看中这些虚名,为了这些虚名,什么都能放弃的样子,何至于?”

沈静山摸摸小胡子:“小豹子的话虽偏激些,不过大多求功名,应该都是图名利,岂知名利本虚无?”

好徒儿立刻又来砸场子:“名利本虚无,师父还问我要金珠宝贝?”

师父道:“名利虚无,要就是不要!阿弥陀佛,无量寿光,一会儿就回家翻衣柜!”

纪荀笑着说:“一会儿你们师徒都要去镇上?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顺便看看文和。”

沈静山问:“老纪也好奇了?”

老纪道:“去看两眼,瞧瞧到底怎么回事,无事最好,但主要还是想去看看文和,中秋回来忙着热闹,也没顾得上跟孩子说说话。”

吃完收拾停当,豹子师兄妹带着两位长辈去镇上,文煦则照例到私塾给孩子们上课。

点完名发现一个叫李萌兰的小男孩没到,文煦就问:“有让人稍话,说为何没来吗?”

同学们都说没有。

文煦心中蹊跷,这孩子可从来不曾无缘无故缺过课,别是生病了,或者家中出了什么事。给学生们上完课后,文煦看天色还早,便决定往李萌兰去看看。

文煦执教的这间私塾,是附近几个村子集资办的,为的是方便自家孩子读书,所以孩子们都住得不远。李萌兰家便在不远的北西村,正好文煦回家顺路就去了。

一路问着,便到了李家,李家是本村的大户,所以萌兰没来,文煦才奇怪,不像是分不出人手来请假的。到了门口,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从里面出来。

文煦赶忙叫住说:“小哥好,我是李萌兰私塾的先生,他今日没来上课,也没有着人请假说明缘由,我不放心,遂来看看。李萌兰这会儿在家吗?”

家丁恍然:“原来是我们小少爷的先生啊!我们小少爷此刻在家的,今日并不曾出门。”

文煦问:“那为何不来上学?”

家丁解释:“先生有所不知,并非我们小少爷躲懒不上学,只因我们老爷这几日病了,且越发严重,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好,夫人急得直哭,少爷就顾不上念书了,在家陪着夫人和老爷呢!”又凑近文煦,悄声道:“我这会儿出去,就是去镇上再请其他大夫。若实在不成,只能准备后事了!”

文煦惊讶道:“这等严重?我记得李老爷的身体,不是一直挺康健的吗?怎么突然就病入膏肓似的?”

家丁道:“正是奇怪呢!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跟中邪了一样,可又看不异常,就是气色一日不如一日,跟被掏空了似的!”

他一说被掏空,文煦心头一跳,便问:“府上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家丁想了想,迟疑道:“没有啊!没有吧?不过我们老爷一个月前,纳了一房小妾,这算吗?”

文煦问:“刚纳妾?哪家女子?”

家丁道:“嗐!什么哪家女子?我们老爷路上捡的,她自己说是逃难来的,父母都死了,单剩她一个,只求给口饭吃,当牛做马都愿意。原先是做丫鬟的,后来老爷见她生得貌美,人也温顺,就收房了,再后来身体就垮了。”又忍不住疑心:“难道是因为老夫少妻,损耗太过?先生以为呢?”

文煦道:“这可不好猜。左右我已经来了,又听说了此事,怎么也得进去探望一番,且我也粗知医理,先看看再说!”

家丁一听,喜道:“先生可真是及时雨,活菩萨!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李家夫人见私塾的先生上门,赶忙带着儿子出来迎接。

李夫人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却还是强撑着接待客人:“小纪先生忽然来,是为萌兰今日没去私塾吧?真是失礼了,家中不宁,累得孩子也不安,还劳动先生,都是我无能!”

李萌兰是个胖乎乎,圆圆脸,圆圆眼睛的小男孩,今年刚交八岁,六岁开蒙,正好是文煦替代父亲做本地私塾的先生头一年。这孩子平常虽活泼,却不淘气,甚至还会帮先生劝说淘气的同学,是文煦的贴心小棉袄,十分乖巧懂事。

小墩墩见先生找上门,以为先生因他没去上课生气了,泪汪汪道:“小纪先生,我不是有意逃课的,我爹爹病了,娘亲又伤心,我是男子汉,顶梁柱,我得在家!”

文煦心里一酸,安慰道:“我们萌兰真是好孩子!小纪先生没有生气,是怕你有什么事,才来看看的,你好好的在家,我也就放心了!”

小萌兰大眼珠子滚出两包泪,扁扁嘴,没哭却带着哭腔:“小纪先生,我爹爹病得起不来了!”

文煦遂道:“我也略通医理,若是方便,可以为李老爷看看。”

李夫人立刻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也正四处找良医,小纪先生能看,可真是太好了!”说着,就把人往里间卧室引。

李老爷躺在自家卧房的榻上,十分虚弱的样子,却没有昏睡,眼睛半睁着,微微喘着气。

李夫人先走过去,坐到床边,几乎贴着夫君的耳朵,轻声说:“老爷,小纪先生来看你了,他帮你瞧瞧病。”

老爷似是有回应,又似乎没有。

李夫人说毕,就起身示意文煦可以去看了。

文煦近前,俯身查看,张着嘴呼吸,有一口没一口,进气少出气多。李家人倒没有夸大,再这样下去,的确只能准备后事了,而且刚才李夫人跟他说话,几乎没有反应,可见是神志不清。

这个地步,一般大夫根本无从下手,请了也是白请,已然神魂不相依,光治病有什么用?病根却不在病本身,得找到病源,才能去根。方才家丁提到的那个小妾,有些可疑,或者跟她有关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