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商号的大管事和管事,需要总号大柜任命。
伙计头、大伙计、伙计,也得要在总号人事簿子上留名。
至于晋升,大管事要晋升总号东主或者家族外务家老,需要平阳张家的家主,亲自定夺。
伙计头晋升管事,管事晋升大管事,则需总号东主或族中外务长老做主。
大伙计晋升伙计头,由他们顶头当管的大管事做主。
伙计晋升大伙计则需管事提名,大管事认可。
张贵平白晋升了两级,自知其中必有缘故,想了想问说:“那位鹤乡公是什么来头?”
“你果然见微知著,几句话就明白了过来。
鹤乡公是更元帝时入仕的,三朝元老。
四十七岁开创出‘三省学派’,名震天下。
曾经在好几个行省轮着做过学政,主持过三场春闱,门生何止千百。
就连朝廷次辅姚东源,太子府大冼马陈慕道都在其中。
结果这么个大人物就生了一个闺女,不知道怎么得就看中张九庆了。
我真是不能明白。
张九庆那副嘴脸,怎么可能被这种贵女相中,更何况鹤乡公是学问大家,家教一定森严...”
“你就别吃不着葡萄就说他酸了。
九庆哥长得虽然不如你我,但还算是相貌堂堂。
再说了,男女之事最是难料。
一次春游时的回眸,一首让人回味无穷的小诗,就可能让一个出身显赫的贵女,死心塌地的爱上个斯文扫地的无赖汉。
所以别去研究爱情这种无解的问题。”
“我是觉得时间也对不上。”
“都说一个回眸就爱上了,你跟九庆哥分开有好几天了吧,几十万个回眸都有了。
时间怎么对不上呢。
你就继续说正题吧。”
“正题就是张九庆这科不考举人了,要成亲后闭门读书。
但就连我这样的‘青柿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得了鹤乡公的提点,要装佯‘养望’呢。
读个几年书,生下孩子再游个几年学,等到二十八、九岁中举人,三十出头中进士。
到那时成了家、有了子嗣、养成了名望,功名到手后再建功立业,不疾不徐,一切水到渠成,这才是上着。”
“九江啊,你这次思路怎么如此清晰,猜的简直丝丝入扣。
难道你一直在我面前藏拙。”张贵闻言吃惊的道。
“我藏个狗屁的拙。
这条路是我自从读书起,看了无数的传奇话本,费劲十几年冥思苦想,为自己拟定的前途,结果让张九庆抢了先。”
“啊,传奇话本,这么说张九庆还真像话本里的人物。”
“是啊。”张九江垂头丧气的道:“所以张岩也极给他面子。
根本不用我主动提起,就说等到下次有大船队回乡时让我跟着回乡。
好以张九庆弟弟的身份,给鹤乡公家下聘。
还把昨晚死掉的张八重管着的西坊市,也分给了我管。
说我回乡时他会把东西坊市,临时托付给你管着,一切好处都不会漏。
说完这些话,不等我回答就直接把我撵回来了。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张贵沉默着冥思苦想了许久,轻声道:
“我也想不出张岩是什么意思。
或者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
你跟张九庆是血缘上的叔伯兄弟,伦常上的亲兄弟。
只要保证你的性命,无论张岩做了什么他暗中都得承情,最起码不能额外怨恨。
至于我只是个连平阳张家辈分都没有的,芝麻般的小人物罢了。
张岩升了我做伙计头,到时候再临时接过你管着的两个坊市,已经给足了面子。
在不满意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而他付出的是什么。
在我们看来天大的好处,其实仔细想想只是人家嘴角,掉下来的饭渣罢了。”
张九江闻言不服气的张张嘴巴,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却无言以对,最终只能咬紧牙关的垂下了口,望着炉火咬牙切齿道:
“张贵,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实在。”
接下来的日子,黒木镇再无意外发生。
跟主家的交往也一切如常,仿佛一切事过境迁重归安宁。
可吊诡的是,镇上的客商越来越少。
现在已经不足平常的一半,并且还在陆续减少。
好在黒木镇除了是贸易中心外,还是供不应求的仿造兵器大工坊,这部分客人永远不会缺。
市井上倒也不至于过于萧条。
张贵做了些日子的伙计头,渐渐成了熟手。
因为张九江懒惰,没心思管着相距颇远的两个坊市。
干脆搬去了更繁华的西坊市住,把东坊市的厢房留给了张贵住。
又因为张九江特意把所有的伙计头,都调去了西坊市听用,东坊市里只剩下张贵最大。
实际成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局面.....
巨蛇头岛虽然面积足有十余万平方公里,堪比陆上一省。
但因为元滦洋整个流域都受到,鸦风、猿风两股气旋带的影响。
气候十分统一。
每年六、七、八、九月,因为猿风影响较大,所以是夏季。
十月猿风的影响渐渐退去,鸦风的影响还未足够,所以是秋季;
而从十一月开始直到十二月,次年一、二、三、四月,气候改由鸦风统治,时不时风雪大作,所以是冬季;
等到五月,鸦风主导的寒冷消散,便迎来了只有一个月的春季。
如此循环往复,万年如一......
五月过后六月来临,黒木镇迎来了酷热的夏天。
烈日当空让张贵有了点想法。
东坊市公所的二进院早就归他独用。
张贵缺德带冒烟的,用尿碱把那株茂盛的葡萄藤烧死,借机拆了葡萄架。
之后每天关上院门,白天躺在院里那张丈五矮脚木床上,成桶成桶的灌着井水晒太阳。
这天正午。
猿风带来的热风和白晃晃的太阳,统治着海洋和岛屿的天空。
空气因为高温和湿气弥漫着煞人的暑气。
以至于视物都带着一点轻微的扭曲。
五矮脚木上。
张贵穿着条截掉大半截裤腿的亵裤,赤裸着上半身,贪婪的沐浴着太阳的光华。
院子里不知何处藏着的夏蝉,发出刺耳的鸣叫。
而他体内的神丛好像应和着蝉鸣,微微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