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力学专家孔老夫子

都城的儒学院与其他地方终究有所不同。

占地巨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南城区,但这一地区只有前面的一小部分属于儒学院,后面那一大片属于学宫所有。

出了广场,沿着这条青石板路一直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方池水,如今时节桃花分外明艳,再走近一些便会发现,那些躲在桃花后的杏花,淡粉之中平添些许嫩白,着实可人。

绕池而过,对岸一座开着门的平层木屋映入眼帘,这便是李智杰此行的目的地。

李智杰没有直接迈步进入,而是在门口对着那位坐在窗畔的老者深施一礼,开口道:“老师。”

这位老者转过身来见到李智杰,很是高兴,招呼着他进门说话。

倘若汪洁在这里,定会认出这是她才见过的学院院长,同时他也是儒学宫的院长,孔德伟。

老师这一称呼和夫子有所不同,必是行过拜师礼,有过言传身教的夫子方能唤作老师。

“方才见过今年的前五名了,你那位十二皇弟天赋才情不下于你,居然只拿了个榜眼,凉州边陲之地教出如此才女,实在难得,老夫若不是早就收下关门弟子,说不准今日你就要多一位师妹。”

孔院长一边感慨着今年状元的优秀,一边沏好茶推到李智杰面前。

李智杰这位符会斋供奉,不仅是学宫院长的亲传弟子,竟还是大宁朝的天横贵胄凤子龙孙,张启文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行事。

李智杰看着面前这盏茶水,准备开口寒暄一番,毕竟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又许久不见了,不好一上来就是公事。

于是他回想了一番进门前的景象,老师方才似乎是盯着窗外的春光。

“今年的早春比去岁来得更暖,正好弟子久不见老师,想带您去汴京城郊踏一踏青,听说那里的迎春花开得正盛,届时弟子钓一尾银鱼为您烹羹。”

孔院长听到银鱼羹,先是腮帮子动了动,随后咽了口唾沫,苦笑着摇了摇头,佯装恼怒地指了指他。

“你这讨打的笨货,明知道老夫不能沾荤腥,却拿银鱼来勾我的馋虫,还不如直接说你为了那个张启文而来!”

李智杰怔了怔,委婉说道:“对着恩师,不好如此直接,恩师既把弟子的来意看穿了,定然是备好了他的卷子,还请赏给弟子瞧一瞧吧,他到底是画了道什么符,惹得朱夫子如此唾骂,好好一道神符当众夸奖后竟又给了个零分。”

“这事原也不怪朱夫子,但此人落榜确是朱夫子的私心,还被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件事老夫处理起来也颇感棘手。”

孔院长面露难色,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改卷人有了私心,把一个天纵之才给耽误了,好在试卷的评分并不对外公开。

但终究是有失公允了。

“罢了,你既然要看,便拿去吧,想必也不是你一个人想看。”孔院长说着轻挥衣袖,四张带着朱批的卷子凭空出现在桌面。

李智杰也不管是否失礼,直接抄起来翻到第二页,仔细观赏着,眼神说不出的热切。

“好符!当真是好符!难怪朱夫子都会夸赞,画的真好!”

李智杰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嘴里只剩下这一个形容词,随即面露思索,以他的见识一时间竟不知道这道符文出自何处,但可以肯定是神符阶位。

于是他便开口问道:“老师,这道符..”

孔院长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也正是这道符被朱夫子骂的原因,无奈叹了口气。

“也不怪你不识得,便是老夫也只在典籍上见过它的描述,未见过实物,还是朱夫子鉴别之后告知的,老君亲赐,八景宫不传之秘,阴阳合欢神符。”

好家伙!

李智杰终于是愣在当场,这种符文的效力一听名字就知道。

可既是八景宫不传之秘,张启文一个边陲小民又是如何习得的?总不能是老君托梦传授吧?

孔院长再度挥了挥衣袖,木屋大门自动关闭,而后又有一阵气流环绕在二人周身,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干扰。

做完这一切,孔院长缓缓开口:“这件事说来也是皇家的丑闻,你皇姐李素璇的身世总有所耳闻吧。”

李智杰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是哪位皇姐。

皇族内部总是以排行相称,只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或是关系亲近的,才会以名字相称。

随即他明白了,说的是那位一出生就有封号的许国公主。

“您说的是三皇姐,这道符是她泄露出来的?”

孔院长摇了摇头,解释道:“八景宫上一代大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也有一位和李素璇差不多身世的皇子养在门下。

论起来算是你的皇叔,现如今不知道在何处,老夫记得他出走时已有入道境修为,这道神符只有可能是从他手上流出的。”

李智杰心下了然,老少俩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随后他继续翻阅着另外三张卷子。

不翻不要紧,这一翻他愈发地心惊胆战,待他看完最后一份策论后背已经湿透,他放下这四张卷子,看着授业恩师满头的银发,深深叹了口气:“这数科是哪位夫子批改的?”

孔院长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变得有些萎靡:“跟夫子没什么关系,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家门不幸呐。”

李智杰仍旧不死心,继续追问道:“老师打算如何处理?榜单一早就贴出去了,莫非要重新发一遍?”

“该除名的除名,该追究的追究,该补偿的,想法子补偿吧。”

“怎么补偿?十年寒窗苦读,被人这么颠倒黑白?门外那上千名学子怎么看?大宁五十州学院怎么看?!”

李智杰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一掌拍在桌面,竟在实木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掌印,上面的掌纹居然清晰可见。

“弟子失态了。”

“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要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孔老夫子挺直了腰板,轻轻动了动肩膀,仿佛身上真有千斤重担,“这个张启文确实是个大才,晚间老夫亲自上门赔礼,大不了豁出这张老脸给他磕一个,总要把事情压下。”

李智杰没想到老师竟然有如此觉悟,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广场上的对话:“他对道学极力推崇,老师只需给他一个名额即可。”

“哦?那看来不用磕了,今年的道试,嗯~要求比较宽泛,总之老夫不用伤这个脑筋了。

剩下就是这孽障攀咬出来的那几个人了,涉及到了大宁朝的根本,眼下只能不做处理。”

孔老夫子顿时觉得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