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同知竟然在大牢里？

“下官见过林将军，不知将军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只见那高高瘦瘦的男子，对着林昊行礼时，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亦是恭敬有加。

然而林昊眯着眼，死死盯着此人瞧了许久，敏锐地察觉到，这人表面上恭敬，实则眼中并无多少对自己的畏惧之意。

林昊看向罗翔，冷冷开口：“罗通判，知州邱伦和守备石奎都已死在我手中，你就不怕我连你也一并杀了？”

罗翔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林昊对视，说道：“若将军真想杀我，大军进城之时，我便早已人头落地，又何须等到此刻？”

林昊不动声色，继续试探：“说不定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好歹是这衙门里的二把手，杀了你，用你的人头来立威，岂不是正合适？”

罗翔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若要立威，邱伦和石奎的人头已然足够，根本无需再加上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小通判的人头。”

“这个理由不够。”林昊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邱家和石家在腾越土司家族中，经营长达百年之久，根深蒂固，威望极高。邱伦和石奎作为两家的家主，只要他们还活着，将军想要控制腾越，必然困难重重。而我，不过是个毫无根基背景的小小流官，杀了我不仅不会让将军的威名更盛，反而会让将军背上嗜杀的恶名。将军如此英明，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事。”

“况且，将军进城后便发布了安民告示，显然是打算在腾越长期经营下去。既如此，将军手下必然需要能协助治理地方的人才。下官在腾越多年，对当地的情况了如指掌，又精通诉讼刑狱之事，正好能为将军所用。”

“当然，若是将军真的执意要杀下官，下官无力反抗，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罗翔这番不卑不亢的话，条理清晰，不仅点明了邱伦和石奎必死的缘由，还表明自己活着对林昊并无威胁，同时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身的价值，言语间又把林昊搞搞捧起，让林昊在心中暗自点头。

林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放声大笑起来：“罗通判果然是个人才！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切莫介意。”

罗翔躬身行礼，恭敬说道：“多谢将军。”

林昊站起身来，热情地邀请罗翔坐下，又吩咐秀秀和小荷奉上茶水，随后自己也在罗翔对面落座，与之交谈起来。

“罗通判，我听闻你在腾越为官多年，断案公正清明，官声颇佳。我初来乍到，手下正缺治民的人才，想让你担任这腾越州的知州，协助我治理腾越，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昊面带微笑，目光紧紧盯着罗翔。

罗翔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原本的从容平静也被打破。

然而，就在林昊以为他会欣然接受这一任命时，罗翔却突然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将军厚爱。只是下官自知才疏学浅，担任通判尚可勉强胜任，但若是担任知州，恐怕力不从心。若是勉强为之，只怕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林昊颇为意外，眼神一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

“罗翔，你拒绝此事，恐怕不只是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么简单吧。在你心中，怕是觉得满清坐稳天下已是大势所趋，我即便占领了这腾越城，恐怕也难以长久。你若当了这知州，日后就会落下个从贼的罪名，担心被吴三桂清算，是也不是？”

罗翔依旧躬身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林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怒火渐渐升腾，恨不得立刻拔刀将此人斩杀。

但他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努力恢复了平静。

罗翔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能全怪他。

毕竟如今整个天下都已投降满清，就连当年与李定国一同作为永历朝两大支柱的巩昌王白文选都选择了投降，更何况罗翔这样一个小小的官员呢？

自己如今兵力不过千人，将领也只有寥寥数员。虽说虚张声势号称有数千精兵，但实际上地盘也只有这一座腾越城，城外那些地方还被邱家、石家以及其他豪绅大户牢牢控制着。

在旁人看来，只要清军大军反扑，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最终难逃败亡的命运。

是人都会权衡利弊，都会贪生怕死，这是人之常情。

林昊自己如此，罗翔自然也不例外。

他当初干脆利落地投降自己是为了保命，如今拒绝自己的任命，同样也是为了保命，前后动机和逻辑是一致的。

换个角度看，这样的人反而更值得信赖，因为你能清晰地判断出他的行事逻辑。

要是换个人，可能会表现得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但一旦自己形势不妙，第一个背叛自己的，恐怕就是这种人。

林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开口：“既然你不愿意担任知州，那你必须给我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宽容你这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罗翔微微一愣，缓缓站起身来，神情明显有些意外。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触怒林昊，被下狱甚至斩杀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林昊竟没有发怒。这让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有城府。

面对林昊的第二个要求，罗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林将军，你可知道这衙门里为何没有同知？”

这个问题让林昊一时愣住了。他之前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原因也很简单，他对明清官制虽有一些了解，但很多知识都已渐渐遗忘。

对于朝廷中枢的官职，他或许了解得更多一些，但对于地方官职，就没那么清楚了。

实际上，在州一级的衙门里，一把手是知州，二把手是同知，像罗翔这样的通判才是三把手。

可在腾越州衙门，却只有知州，没有同知，这显然不合常理。

“为何？”林昊疑惑地问道。

“因为腾越州的同知在大牢里。”

罗翔语出惊人。

林昊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看向他，反问道：“在大牢里？这是什么意思？”

罗翔神色平静地说道：“请将军跟下官去一趟南监，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