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20年冬,大雪纷飞。
在庄严肃穆的红墙绿瓦中,一只虎斑猫跳上了被大雪压弯了的松枝,那纤细的松枝哪里经得住它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霎时间,树上堆积的大雪全部簌簌落下。
但虎斑猫却灵动得很,它咻的一下便跳上了高高的宫墙,然后又滚上一片瓦。最后从建筑里消失不见。
这样的乐景趣味此时却无人欣赏,皇帝病重卧榻,此时宫中一片森严。连禁卫都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正是这一日,坤宁宫中。
宫里传来一个正言历色的女声:“那人的身体如何了?。”
“回皇后,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是太医院下的诊断吗?”
“回皇后,是太医院的谢太医和孔太医联合下的结论,臣把过皇帝的脉象,确与谢、孔二人一般无二。”
皇后听到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丹蔻艳红如血,衬着皇后越发的不像人,倒像一位美艳的女鬼。
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似是终于笑够了。
“太医快快请起,本宫并不是有意为难你。”接着她唤来身边的宫女,“倚玉,快把太医扶起来吧,跪了这么久,想必腿也麻了,把本宫准备的礼物赐给他,还望太医不要将皇帝的病情外传。”
太医这才敢从地上站起来,接着小心翼翼的迈出坤宁宫,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走向太医院。
太医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接着皇后又问了旁边嬷嬷:“后宫中现在还有多少嫔妃?”
“回皇后,算上这月新纳的,宫中一共还有五百一十二位嫔妃,子嗣十二人,最小的一位是由赵贵妃在荣德二十年所出。过了这个冬天便满十岁了。”
皇后轻轻的阖了一下眼,同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官说道:“除去已有子嗣的嫔妃,其余嫔妃都为他陪葬如何?”
女官大惊,于皇后身前跪下:“此为有损德行的事,皇后万万不能如此做啊。
接着似是突然记起一般:“乔美人已有七月身孕,若是乔美人也随同陪葬,世人必会非议皇后的,皇后三思啊!”
“本宫就是叫她陪葬了又能怎样?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张美人的母亲正是你未入宫前的闺中密友吧?她母亲一月前是不是托倚玉为你带了一份家书?”
皇后把桌上的茶杯摔倒女官脚下,碎片割到女官的手,溅出滴滴血液。明明是很生气的情形,说完这番话后皇后却笑了起来,又慢慢拨弄自己手上的丹蔻。
女官慌忙道“臣知错了,还请皇后饶乔美人一命。”
皇后笑了笑神色莫名说:“你先退下吧,这件事容后再议,本宫乏了,要就寝了。”
十日后,皇帝病逝。传位与太子,街边挂丧幡,人人带孝带,举国哀悼。
国号改为成德,成德元年,帝大赦,先皇未有子嗣的后宫妃嫔免于陪葬,入正心寺,削发为尼。
乔美人未能幸免于难,三月后于正心寺诞下一女,取名为乔念安。
乔念安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具幼儿的身体,想大叫却叫不出来,变成呜呜的哭声,乔美人以为她饿了,急忙解开衣服,但却也不吃。
只好抱着孩子哄,给她唱摇篮曲,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小念安终于睡着了,乔美人长舒一口气。
第二日,小念安醒来之后便不再哭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样一具年幼的身体。
上一世,她本是一位县衙千金,父母为她取名为张思仪,从小无忧无虑,深受父母宠爱。
但皇帝不仁,荣德十五年,下令让所有京中官员家的女儿都入宫选秀,京中的官员把能打点的都打点了,避免让自家女儿入宫为妃嫔。她本不用进宫选秀,但皇帝听说江南女子好颜色,下令所有江南地方官员的女儿入宫选秀。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县衙,求遍了所有能说的上话的人。还是没能阻止女儿进京选秀的命运。
离别那天,爹娘的眼睛都哭肿了。在马车旁一遍遍求车夫慢些走。又将银票塞进女儿的衣服:“这辈子,我们恐怕再难见到了。若有来世,不要再投胎到没有权势的人家。”爹爹摸了把自己的眼泪:“坚强的活着,只要有一线生机就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入宫选秀时,张思仪又因自己出众的才貌被封为仪嫔,宠冠后宫,在几年便封妃,眼看着权势一步步即将逼近中宫。皇帝这时却突然去世。
由于没有生育子嗣,到手的荣华富贵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先是听说皇后要让后宫所有未生育子嗣的嫔妃都陪葬。几乎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夜夜惊醒。
接着新皇登基,宣布大赦天下。她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默念,保住性命便是好,人活着干什么都有希望。还乐观的想,说不定将来还能回江南见娘亲和爹爹呢。
去寺庙的前一天晚上。张思仪换上了寝衣准备睡觉。寝殿外突然冲来一帮贼人,捂住了张思仪的嘴。然后用枕头捂住了她的脸,她拼命挣扎但却仍反抗不过,绝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她想,难道我就真的非死不可吗”
意识失去的最后一秒,她听见两个贼人中一人说:“确定死了吗,死了就把她挂在门口的白绫上”
另一人说:“可是公公叫我们伪装成喝毒酒而亡”
一人又说:“皇后娘娘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人死了就行,伪装毒死太费事了,还是把他挂在门口赶紧交差吧。”
他们讨论处理尸体简直像讨论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简单。张思仪不由自主的想,原来我的命,是皇后害死的。
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再次有意识就是出现在这具婴儿身体里了,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稍微多想一下事情就会感到疲惫不堪,于是又沉沉睡去。
乔美人在寺庙里做着针线活,跟老尼姑夸赞这个孩子如何省心:“就没怎么哭过,每天喂完了奶就睡,从来不会闹腾人。晚上抱着唱一会摇篮曲就睡着了。”
“你真是上辈子积德了,我小时候帮我母亲带弟弟,那叫一个闹腾,每天从早到晚不停的哭……”
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念安努力的听着他们说话但还是控制不住睡意来袭,她在睡着之前暗暗发誓,一定要快点长大报仇雪恨,绝不能让仇人的日子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