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殊眉头一皱,平时白子俊来找她麻烦,她只觉得烦。因为她不在乎。但她对“符修”这件事却是很认真、在意。此刻便有些恼了!
镜殊忍着不高兴,直直地往外去。白子俊却连连退身拦住她:“你画得那些都太他娘的差!你还引以为傲呢?”
说罢,白子俊右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甩开在镜殊面前。
符一展开,镜殊眼神一瞟,就惊讶地发现,白子俊画的符,竟然和符书上一模一样!!!她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拿起那张符纸仔细端详片刻,镜殊将那符纸临空甩了出去,半空中立即燃起一道红焰,将那符烧了个透彻干净。
一张完美的火符!
白子俊有些得意得挑眉看她,“说你差,你还不乐意?”
“你教我。”镜殊说。
“可以。”白子俊眼中精光闪闪,一口答应,“只要你答应为我做事,我就教你!”
白子俊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镜殊意味着什么。
在群魔之中,只有弱者才会被强者支配,任何被支配者,等于承认自己的弱,身为上代魔尊的镜殊,不可能被任何人支配!任何人想要支配她,除非杀败她!
镜殊冷眼睥睨他,目光更显锐利,冷冷道:“怎么?是什么让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就凭你?这种人修除非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不然,不要打我的主意。”
她一眼都不再瞧他,直接擦身而过,扬长而去。
“傅镜!!!你死定了!!!两月后大测!!!我看你怎么完!!!”白子俊在身后气得大喊。
大测这事一年有两次,每次不合格都会罚杂役十天,加上报各师,公开批评。挑粪、洒扫等于某人而言都不算难事。但在许鹤择面前丢人,镜殊真的“死”都不想……!!!
虽然她做了“人”,但着实还是“魔”,一点都放不下自己的身份,她可是许鹤择的配偶!!!怎么可以、怎么允许,于实力上在许鹤择面前丢丑!!!
这也是她每夜画符到三更都汗流满面的原因。
头年弟子所修主要为四门:剑修、丹修、符修、体修。
剑修一门,是柳逸泉亲授。其实原本他是不教导这门的,一贯都只挂个名,然后由他的首徒代劳。
但今年他却意外地没有闭关,在头年修士的剑修一道教授上,亲力亲为了起来。
镜殊就是头年弟子中最叫柳逸泉满意,最得柳逸泉青睐的!
诸如打打杀杀一类的相关事宜,镜殊是根本就无师自通。稍一提点就悟得比任何人都快。所以在剑修一门修习上,镜殊一骑绝尘。
体修则更是不用说,镜殊简直是天选。
镜殊是纯粹仙体,和凡人根本没得比。弟子入门第一测,测的是耐性,而非真的三千石阶。不然,那三千石阶对于镜殊而言未必会感到那么吃力。因为她可以念着心诀,一口气提着两桶水绕主峰跑十圈,而毫不费力!
只有符修和丹修,这两项对于镜殊来说,简直是宇宙无敌大天克!!!
天克!
在镜殊看来,这两门就是来克她的!
符修在镜殊眼中就是背画!而且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
镜殊手抖成了筛子,都画不出一张好符!
简直撕心裂肺,简直惨绝人寰!
丹修则更是糟糕!!!
她,镜殊,此魔,前世、今生,都堪称霉运界天花板!!!其他修士即便往丹炉里任意丢点什么妙材,都能随随便便地炼出一副好丹。而镜殊,不管怎么精心调配,灵材、妙材、奢材,只要往丹炉里一放,都只会轰然一声!!!炸它个爹妈不认!
在炸了数个丹炉、被谢崇焕一日日地迎头痛批之后……
镜殊直接斥了巨资,在灵宝阁买了一个耐炸的高级货。
丹修时,根本没人敢坐镜殊身边。因为爆炸率已经高达惊人的百分百!
这日镜殊照旧坐在志思堂里“鬼画符”,三更没有烧鬼火,但烧了一小截儿暖黄的蜡烛。
镜殊自从由樊殷予带她买灵符之后,就夜夜发奋,已苦战了两个月。得益于修真的引气入体,镜殊能稍加压制魔息,虽然仍觉得那魔息已经越发难抑制。
幸而,珍珑宝鉴在侧,还是白色。
证明她还没暴露出来。
刚摹完一张起风符,窗外的风就把窗户吧嗒一声阖上了。她这两个月已经习惯了,窗外的风总是会自动阖上窗户。
可能是因为志思堂窗户朝向的问题,所以总被晚风吹阖。
她绝对不会想,是因一些神神鬼鬼。
如果真的是鬼,只能说:这个鬼太勤劳了。
此时,这个勤劳的“鬼”正坐在志思堂的入沐青云图下,案牍劳形。
许鹤择将万机阁的事务移到志思堂来批,也和镜殊一般,愁眉不展。
一大堆要钱的书折不要脸地堆在案几上:
“弟子斗殴,塌兵器坊。请批十下灵石修缮。——霆剑峰,柳逸泉印。”
“丹材已尽,下月丹材,请批五下灵石。——兜率峰,谢崇焕印。”
“灵兽宗裴掌门送礼,礼尚往来,耗一下灵石。请销。——云挚峰,秦连昀印。”
“新弟子学材,超十一下灵石,请销。再不销没钱了。——主峰,段正期印。”
……
都要钱,都要钱,全都要钱!哪来这么多钱!
窗户已经关了,但已入秋月,八月晚上的空气仍有些凉,镜殊画完一个鬼都认不出的符,就扑棱棱地就打了个寒噤。
一声“阿嚏”,把许鹤择从满堆的书折中叫醒了过来。
见镜殊一个喷嚏过后通红的鼻子,许鹤择心中一种起身过去的冲动被他强压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他指尖一挥,一个无形的空气保暖罩罩在了志思堂正中两人所在的空间。
悄无声息的热量被他隔空送来。彼时无量峰溪滩边,一个持续燃烧的篝火堆凭空冒了出来。
其实许鹤择可以直接用能量转化术,但是那样比不上转移术省力。所以修仙也是一门聪慧性的技术活。
许鹤择盯着镜殊的鼻子,直到那精致的红鼻子恢复了白皙,他才满意地继续批书折。
镜殊这样连续奋斗多月,得到了许多同修的钦佩,初期别人觉得她三分热度或是做戏,但坚持到如今,却发现此人是认真的。虽然那些鬼画符,依然让人难以置评……但偶尔有人也主动找镜殊说话了。
虽然超不过五句,就一定会哽死了。
这日白天,镜殊又炸了丹炉,谢崇焕道:“傅镜啊傅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傅镜!”
“有的谢夫子。”
“我教不了你了!你去找你师尊教吧!你这样坐下去在这里也是费时费力废材废料,总之两个字啊:白费!傅镜!”
“好吧,我考虑一下,谢夫子。”
下修之后一个同修的女弟子过来,问:“明天就是中秋了哦,傅镜,山门放假三天,你要去哪里呢?”
“我留在穹山炼丹画符。”
“你不去玩吗?”
“不去。”
“如果……我邀请你呢?”
“也不去。”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
“我叫应渐星。”
“应渐星,好名字,很高兴认识你。”
镜殊知道每当别人介绍名字的时候,人们就要夸奖对方的名字好,这是规律,而不是镜殊的特殊表示。
但应渐星却不这样认为。她听说和傅镜说话超不过五句,但明明傅镜这么友善,现在已经是傅镜说的第五句了,只要再说一句……
“傅镜,你的鬼画符怎么样了?懂得放弃了吗?”白子俊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像鬼一样落到镜殊的桌边。
镜殊一见他,就皱起眉,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白子俊却紧跟其后。
“你妥协了就和我说一声,我不计前嫌。明天就是中秋了,你当我小弟,我就带你去喝酒,怎么样傅镜?”
……
镜殊甩开白子俊,走着走着,脚步却开始踟蹰……
眼看着就在眼前的翠紫苑,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正当犹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淡声问道:“站在这里,做什么?”
镜殊旋即一转身,就见一步距离之外,许鹤择在她身后,平静的眼眸微抬,看着翠紫苑门前的她。许鹤择还是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不过今天是银灰配色,灰色领襟,银色绣纹,身体端正,如玉树临风。傅镜的发丝被风吹起,发梢翻飞,几乎要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