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寿节

丹陛之上,黄绸幔帐,金银器物摆于席间,鸿胪寺官引着王公贵族们入殿落座。

大殿前的舞台背景是一幅金银线交错编织的日月同辉锦,手持乐器的乐师们,和身着流光溢彩的长裙的舞姬们则是等在一旁。与此同时,传菜的宫人们也一水儿的鱼贯入大殿。

“跪!”

“拜!”

“兴!”

随着司礼太监高喊,众人叩拜。

业勤帝穿着龙袍缓缓走进殿中,他高坐于龙椅之上,一头斑白的发丝与嘴角的淡淡笑意,都差点让人忽视他的威严。可在座众人都很清楚,他是多么的杀伐果断、不可冒犯。

“众卿免礼。”业勤帝说着,轻轻拨动手中的红玉佛珠,语气平和,只像是家中随和的长辈一般。

相比于他,跟在他身后入席的厉后则看起来更加锐利神气。

她身着云锦织就的金色拖地长裙,肩披四方如意大云肩,头戴镶嵌着无数珍珠与翡翠的凤冠。只是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她耳垂上长长的鎏金耳环坠子就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于下首的业景玄此时正独酌,他淡淡看了众人一眼,便随波逐流帝跟着举杯庆贺。

华灯初上,整个皇城都被灯火点亮,五彩烟花“嘣”的炸开,点燃在大殿上空。待舞乐毕,百官纷纷献上寿礼,虽然都价值连城,可无外乎是玉石字画瓷器等俗物。

直到业出翼身后的八人,吭哧吭哧地抬着一架鼎走上前。

“太子,这是何物?”业勤帝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父皇,这是翡翠玉雕千秋鼎,祝您洪福齐天,我朝千秋鼎盛。”他说着,如青松傲立于世。虽然分明是笑着,眉宇间却透露出不容置疑高傲。

业勤帝与厉后都很是满意。

“翼儿,不错。”厉后点点头,眨了眨眼示意业出翼退下。

待业蔚山上前,他满脸得意地是亲手托举着一个用红绸盖着的盘子。

太监接过,呈于业勤帝的案前。

“老三,这神神秘秘的,有何说法?”业勤帝开口问道。

“儿臣记得,有一年狩猎,父皇双箭齐发,一支射中了豹子眼,一支则射中了豹腿上的缠蛇,何等的雄风!此后围猎,众人都以能射中豹子为荣。自年前,儿臣便命人四处猎来顶矫捷的白豹黑豹黄豹各五只,让最精巧的绣娘将它们剥皮缝合,制成这‘万兽毯’,取意万寿。”

他说着,难掩得意之色。

业勤帝笑着点点头,大太监便掀开红绸。

这万寿毯色彩斑斓,其上错落有致的散落着黑褐色与金黄色的斑点,触感柔软弹滑,在灯火照耀之下更显野性十足。

“啊,这...”

众人先是惊艳,而后却看见这豹子毯上似有点点猩红。

“这毯子,在流血?”

有人小声质疑道。

业勤帝凝眉一看,豹皮的接缝处确有些不少血迹,只是已经干涸。

他面色一沉,谁都知道,寿礼碎裂或见血是不吉利的。

业蔚山忙凑上前看,也惊讶地张开嘴。

“怎么会这样?”他看向业勤帝,“父皇,不是,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厉后也忙开口,“陛下,蔚山向来细心,定是有奸人想要陷害于他。”

一时间,席间众人也悉悉索索的议论起来。

业景玄只是用银叉戳了一口鹿肉,淡定地看戏。

业勤帝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抬眸看着业蔚山,他缓缓起身,从豹皮下摸出一把匕首。

“这也是陷害吗?”业勤帝的语气依旧那么平和,却是骇人的冷静。

业蔚山大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父皇误会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匕首落地的声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豢养私兵的事。今日是朕的寿辰,你带着五百兵士乔装进城,是何用意?”业勤帝将匕首扔在他面前。

厉后一惊,本拿着银叉吃水果的手猛地抖了抖,有些花容失色。

这私兵其实是她为业出翼培养的。年前,此事却被业蔚山知道了。

业蔚山哭着跪在她面前,说她偏心业出翼,她无奈,只得将这些人给了业蔚山。

不过此举也只是暂时稳定住业蔚山,虽然她也宠爱这个小儿子,可她最爱的,还是长子业出翼。

可今日...为何业蔚山会私自带着这些兵士入城?

她也一脸疑惑地瞪着业蔚山。

“儿臣,儿臣没有!”业蔚山满头是汗的跪下,他向来喜好吃喝,生活奢靡富贵,身形更是有些微微的走样,显出些臃肿来。

业勤帝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厉后,眨了眨眼。

“陛下,臣妾不知啊。”厉后也忙起身。

在座众人也都噤若寒蝉,这...这三殿下是要宫变谋反吗?

只听得天空炸开一声诡异的巨响,不远处似有兵戈之声。

只是这声音,很快也消失了。

“护驾!”大太监急忙反应过来,四周守着的禁军都上前护在业勤帝身边。

业勤帝却摆摆手,只是让他们捉住业蔚山。

他道:“你的私兵,有些装成戏班子,有的装成送寿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业蔚山一头雾水,他是带着私兵进了皇城,可他只是将人安置在隐蔽处,等待有一日用这些人陷害业出翼,确实没想在万寿节做什么啊。

“父皇...”他跪下,忽地反应过来,方才的响动,是禁军拿下那些私兵的声音。

业勤帝没有理他,只是叹息着,拂袖将那豹皮万寿毯扔在了地上。

“父皇!儿臣冤枉啊!”业蔚山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一头雾水。

“陛下!”厉害后也有些坐不住了。

业蔚山心里嘀咕,他猛地看向业出翼,“是你!是你要害我!”

业出翼却岿然不动,只是不屑的瞟了他一眼。

下首坐着的众皇亲国戚与大臣更是面面相觑,无头苍蝇般小声议论。

“陛下,蔚山不是这样的孩子。”厉国舅忙上前跪下道。

业勤帝侧头,身边的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便纵身飞往远处,将一个扮成青衣的人捉了过来。

“你说!谁指示你们来陷害三皇子的!”厉国舅厉色道。

“小人,小人只是听吩咐行事啊...”那名青衣抱头说着,吓得魂不附体。

刚才太监打扮的暗卫便上前搜身,“陛下,这是令牌。”

他将写着“山”字的令牌呈上。

业勤帝闭了闭眼,将令牌递给厉后,“皇后有何要说的?”

“陛下,此事蹊跷啊!”厉后忙跪下,换上一副柔弱姿态道,“定是有人存心陷害!”

“陷害?这私兵是他的,不假吧。”业勤帝说着,将手里的红玉珠随手扔给身边的人。

“儿臣,儿臣的确豢养他们,可...”业蔚山跪地想要求饶。

“蔚山!”厉后马上出言制止,转头对业勤帝道,“蔚山不懂事,可这大逆不道之举,他万万不会做啊。”

厉后说着,却见太监打扮的暗卫用剑刺破青衣的衣裳,青衣的背肌立马露出一个“翼”字。

“这....”满座哗然。

厉后皱着眉,不解地看向业出翼。

业出翼也一时无言。

私兵死士身上刺字很常见,可以,他的确没有这样做啊。

业出翼脑中嗡嗡,片刻后,他猛地看向业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