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日崖遗恨再燃
- 复仇万古明义,寸刃终屠魏齐
- 西北风沙
- 3632字
- 2025-01-07 16:00:38
夜幕垂涛掩渚沙,海风轻拂月笼纱。
粼粼碎暗影摇星汉,浩浩寒波映物华。
远浦渔灯明复灭,遥空雁阵噪还遐。
凭栏久立情无限,沧海茫茫念岁华。
繁星点点,恰似洒落在其上的细碎银粒,熠熠生辉。海波轻漾,每一道起伏都似揉碎了的月光,闪烁着清冷的银光。这般良辰美景,于寻常人而言,恰似置身仙境,心旷神怡,仿佛能将尘世的纷扰尽皆抛却,生出飘飘欲仙之感。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曲折离奇,于某些深陷悲惨泥沼之人,此景却宛如无情的嘲讽。且看那劳山,巍峨耸立在海边,宛如一尊沉默的巨兽,在黑暗中踞伏。唯有当劲风呼啸而过,穿过山林,才会发出一两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在为世间的苦难哀恸。
陡然间,一声深沉而痛苦的呻吟,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划破了海边的寂静,紧接着,又是一声饱含无尽悲怆的长叹。这声音,似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凄凉与绝望。究竟是谁,在这万籁俱寂的良夜,于这荒无人烟的海滨崖下,发出如此悲叹?
循声望去,只见在那悬崖绝壁之下,汹涌的海水中,有一人正苦苦挣扎。他双手紧紧攀附着石壁的一角,仿佛那是他与死神之间最后的纽带。他面色冰冷而清瘦,宛如被霜打过的秋叶,毫无血色,痛苦的神情如刻在脸上一般,令人心生怜悯。颔下那稀疏的白须,此刻已被血污浸染,显得格外刺眼。
他似乎刚刚从水底艰难地浮起,张大着双唇,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仿佛在与死神进行着殊死搏斗。片刻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如同一朵绽放的红梅,在碧绿的海水中迅速蔓延开来,将海水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然而,这一口鲜血在浩瀚的海水中,终究太过渺小,仅仅一阵汹涌的浪花卷过,便瞬间散淡,消失得无暗影无踪。
他目睹这一幕,面上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那笑容中满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与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生命,竟如这一口鲜血般脆弱,不堪一击。然而,在他灵魂深处,那股与生俱来的倔强与不甘,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火焰,顽强地支撑着他,驱使他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他要挣扎,他要生存,他更要报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随后,他猛地松开了攀附崖角的双手,如同一颗陨落的流星,扎入水中,朝着远远的沙岸奋力游去。然而,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沙岸,此刻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他在水中载沉载浮,每一次划动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海水的呛入。
时间在痛苦的挣扎中缓缓流逝,足足花费了一个更次,他才终于游到了悬崖边。他费力地爬上沙滩,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刚一上岸,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俯伏在沙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风箱一般。
许久之后,他费力地盘坐起来,试图调运体内已然星散的真气。然而,他所受的创伤实在太重,似乎连五脏六腑都已碎裂。才刚刚一运气,一股翻涌的血气便涌上喉头,他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他喃喃地唉叹着,那平日里异乎常人、异样冷漠的面目上,此刻不由得掠过一阵黯淡的阴暗影。然而,仅仅在瞬息之后,那股狠毒与渴望报复的意念,如同一头苏醒的猛兽,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在他那冷削的目光里,愤怒的火焰清晰地燃烧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也许正是这股强烈的意念支撑着他,他竟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脚步蹒跚地向山坡上攀去。那山坡极为倾斜,陡峭得如同登天之路。他双手紧紧攀抓住丛生的小树枝,手脚并用,佝偻着身躯,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是死神的催命符。丝丝鲜血,从他的唇角不断溢出,滴落在地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然而,他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攀上去!他点燃了生命中最后的火花,凭借着这股顽强的意志,终于攀达了崖顶。
三十余丈高下的崖顶,是一片广袤的平地,约有数十亩之广。一面是临海的悬崖,海风呼啸而过,带着丝丝咸意;另一面是依山的绝壁斜坡,陡峭险峻,令人望而生畏。而在这两面,与相对的一方一样,数排苍松林立,宛如忠诚的卫士,形成了二道天然的屏障。
那人,以垂死之躯挣扎着爬上崖顶,刚一到达,便再也支撑不住,依靠在苍松上,大口大口地狂喘着粗气。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风箱一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一口气来,蹒跚地向着林中走去。
此时,正值盛夏,林中空地上,原本植满了各种各样的繁花异草。这些花草在平日里争奇斗艳,芬芳四溢,然而此刻,在这清新温凉的空气中,不但嗅不到一丝花香,相反,却有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天边,西沉的银月,仿佛一位疲惫的旅人,缓缓地从树隙中吐露出最后的光辉。借着这微弱的月光,空地上的一切,突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只见那花圃一片狼藉,花儿被肆意践踏,枝折花落,惨不忍睹。而在花圃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他们一动不动,仿佛在沉睡。然而,那惨白的脸色和凝固的鲜血却表明,他们已然死去,而且不止一个人。
那个刚刚攀上崖顶的人,看到这么多死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惊骇之色。相反,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近,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一个、二个……十六、十七、十八,整整十八个。”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如纸,惨厉得如同鬼魅。
他踉跄地跨过死尸,一边向着削壁的暗影里走去,一边竟发出一阵哈哈的狂笑。那笑声,尖锐而残厉,如同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若当时有人在场,定会以为那是来自地狱的鬼哭之声,吓得瘫倒在地。
他自己似乎也受不了这笑声的刺激,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是“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然而,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狗东西,竟敢联合起来,到我这‘观日崖’上撒野,真是不自量力。如今你们丧命于此,该知道我西门乱不是好惹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踏过一个胖大和尚的肚皮,还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尸体却一动不动,依旧静静地躺着,而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跌了一跤。于是,他又复喃喃地骂道:“死和尚,你不是少林监院吗?怎么这般不中用?你师兄身为少林掌门,可比你聪明多了。他知道敌不过我孤独一掌,远远地在一边呐喊助威,让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前来送死,真是活该……现在你安心了吧……我安心了吗?”
他反问着自己,继续自语道:“不,我的心永远安不下来,我要杀尽这批参与阴谋的每一个人。这里已有了十七个,却都不是主谋,哼……有一天,我要踏上每一个主谋者的居所,将他们一一击毙,我要……令我的乖徒儿,为我复仇!”
他跌跌撞撞地走近绝壁,绝壁下有一小小茅屋,此时已然被焚毁,仅余下一片灰烬。他绕过灰烬,在直立如削、生满青苔的壁上,找着一方修饰得极为巧妙的小洞。他伸手进去,在洞中摸索了一阵,终于掏出一只长形铁匣,紧紧地挟在胁下。随后,他又跌跌撞撞地向着适才攀上的另一方走去。
天边的皓月,终于缓缓沉落,崖顶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渐渐地,蓝缎子一般的晴空里,亮晶晶的白点子,也相继隐去。整个大地,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这段黑暗的时光,终究并不长久。一盏茶的工夫,东方的海波下,突然升起一轮火红的太阳。那太阳,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活力,喷薄而出。刹那间,万道霞光洒向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重新点亮,一天也因之开始。
悬崖下,就在这黎明的当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孤帆。那帆,在徐徐和风的吹拂下,吃饱了风,在起伏的波面上,缓缓地向海上滑行。不一会儿,便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帆暗影,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
崖顶上,那重伤垂危的老人,已然不见了踪暗影。
但此际,在阳光初升的时候,蓦然出现另一批人。这批人多半是青年,约有二十余人。他们身份各异,有身着道袍的道士,有身披袈裟的和尚,也有身着劲装的俗家子弟。然而,他们却均是一身劲装打扮,背后一律斜背着兵刃。
他们一临崖顶,面上的表情,多半沉重中带有兴奋。仅有几个感情比较脆弱的,眼中流出了泪水,默默地走到花圃里,仔细地辨别着尸体。其余的,大多先跑到崖边,对崖下张望了几眼,这才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批人把十七具尸体,一一辨认清楚,随后用带来的席布,将尸体一具一具地裹起,背在肩上,默不作声地向崖下奔去。一刹时,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空荡荡的崖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可怕而又奇怪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但是这一夜的事迹,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被那一群收尸的青年人,散播了出去。
于是,江湖上,无论是黑白两道,均纷纷争相传播着这样一则消息:江湖人人畏惧的煞星“西门乱”,被七大掌门人联合而组的正义之师,铲除搏杀。
然而,这雄踞武林二十年的西门乱,真的被击杀了吗?这人人畏惧的煞星,真的是惨无人道,值得那自命是“正义之师”的七大掌门,联手去铲除吗?
这是个谜,武林中人,极少能知道得十分清楚。但这却并非是永恒的谜!古人有句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目前,尚无人得知确切的谜底,但将来,总有一天,会被人揭示出来的。